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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未到十一点,国贸大厦一层的“意浓”港式茶餐厅里,已陆陆续续有一半台子围坐着客人,方浩儒边走进来边看了看手表,十二点他要去机场,下午的飞机去大连,因此他提早离开了办公室,到这里吃点东西,顺便看看报纸休息一下。
“先生您好,请问几位?”茶餐厅尽管没有迎宾小姐,靠近门口的服务员看到方浩儒四下张望,急忙上前主动问候。
“就我一人,谢谢。”方浩儒随口应道,眼睛突然扫到了一张台子边坐着的女子,他心里一惊:居然是陈溪!
她怎么会在这里?紧接着他注意到,她的台子上有两套餐具,看来她在等人。方浩儒指了指远处靠墙的一组空着的卡座,对服务员说:“我坐那儿。”
这组卡座不但隐蔽,而且对观察陈溪有很好的视角,方浩儒怀着深深的好奇坐了下来,服务员很快斟好茶水并送上菜单,他示意其先离开,自己翻开菜单,目光却投向了不远处的陈溪。
今天的她,长发束在脑后,深玫紫的青果领窄版西服裹着苗条的腰身,黑色西服裙配黑色丝袜,一条艳丽的玫红、橙黄混色大花丝巾折成和服领衬于西服领下,干练之余,又有些许女性的绚丽妩媚。她似乎是来出席什么活动的,或者拜访什么重要的人?从自己进来到现在,她一直在慢慢地翻看着菜单,一定是在等人,在等谁呢?
陈溪忽然抬头,莞尔一笑,向门口招了招手,估计是她等的人到了,方浩儒转眼也望向门口,只见杨帆风尘仆仆地走向她。
原来是他。
看杨帆也穿着西装,也许两人是一起来公干的,不过她对他的笑容似乎有些……终于,杨帆走到了桌子边,他没有坐在陈溪的对面,而是拉开了她身边的椅子,坐下时两人再次相视而笑,接着亲密地耳语,他们并没有过分亲昵的动作,但靠得很近。
看着陈溪那副小女人的神态,方浩儒足以断定,她身边的男人和她早已超越了上下级的关系……他有些懊恼地把菜单丢到了桌子上。
“先生,您现在可以点餐了吗?”服务员主动上前,掏出了点菜用的小机器。
方浩儒看了眼服务员便立即起身,掏出钱夹抽了一张百元钞票放在了茶杯旁边。“对不起,我改变主意了。”说罢他默默地离开了餐厅。
今天上午,陈溪代表会员服务部到nst集团在国贸的总部做一个presentation(演示介绍或讲解),向总部的高层汇报近半年御景的会员情况、消费形势分析以及下一步的会籍推广计划。这件事原本应是由杨帆亲自来做,碰巧今早酒店有个重要的记者招待会,于是安排陈溪代替他来国贸,她不仅口才出色,英文也是会员部里最好的,应付集团总部的提问肯定没有问题。
记者招待会后,杨帆便赶来国贸接陈溪,两人约好在国贸吃完午饭再回御景山庄。杨帆停好车到了约定的“意浓”茶餐厅,陈溪已经在等。
服务员点好餐离开了他们,陈溪随即神神秘秘地将一个包装好的小盒子放在了杨帆面前:“瞧瞧这个,送给你的!”
“这是什么?”
“打开不就知道了。”她边笑边斜着眼睛瞟他。
杨帆歪着头审视了又审视,又用食指小心谨慎地戳了下盒子,故作狐疑地小声说道:“该不是毛毛虫吧?我怕怕!”他知道她最怕那东西。
“讨厌——”她轻轻打了他一下,“你再不看我就不给了!”
杨帆笑着拆开了包装,是一对紫色切面水晶的袖扣。
“好看吗?”陈溪观察着杨帆看袖扣的表情,“你的袖扣都掉钻了,今天我正好有时间逛逛国贸,顺便帮你挑了一副。我看你的领带基本上都有蓝色和紫色元素,而且总是穿深色西装,就特意选了这一款,喜欢吗?”
“喜欢!很漂亮!”他感动地看着她,抬手看了看自己戴着的袖扣,果真有三四颗小水钻没了,自己还没发现,细心的她却已经看到了。
杨帆的心底不由得升起一缕甜丝丝的暖意,陈溪就如同这冷秋之中一缕迷人的阳光,豁然照亮了他的生活。不难觉出,她是个极好的贤内助,默默地支持着他的工作,并且很有分寸。因为担心两人的办公室恋情会给他的工作带来不良影响,她暂时不让公开,自己居然也能在人前掩饰得天衣无缝,一如既往地服从他的领导指挥,似乎她的感情只有毫无保留的付出,不计回报,即使遇到邓雪她们的非难,她也从不让他为难。
“来,我帮你换上。”陈溪说着温柔地拉过他的手腕,替他换上新袖扣,杨帆饶有兴趣地欣赏着两粒小东西在灯光下闪着深沉的光彩,伸头凑到她耳边说了句“谢谢”,接着趁势快速亲吻了一下她的脸颊。
“别人会看到的……”陈溪的脸红了,杨帆没说话,眼含笑意望着她。这时服务员端来了他们点的餐。
“今天的presentation还顺利吗?”杨帆喝了口汤问道。“还好,他们没有提什么刁钻古怪的问题,看来他们对你的工作还是挺满意的,认为你的效率很高。我倒是要说你,别太拼命了!你昨天为了那个记者会,是不是又搞了一个通宵?”陈溪说着又看了看他有些混浊的眼睛。
“哦,没事!明天不是周末嘛,可以补补觉。”杨帆塞了一口米饭在嘴里。
“你别总觉得自己有使不完的劲儿,说实在的,比起前几个月我第一次见你时,你现在可是明显瘦了。”她心疼地看了他一眼,夹起一块带鱼放进他的碗里。
“没办法,现在进入了旺季,市场这一块儿要尽量争取时间,把数字做得漂亮一点儿,否则到下个季度,除了春节,其他的时间就很难把握了。”
“james,你喜欢这种工作、这种生活吗?”陈溪用筷子夹了几粒米饭,放在嘴里淡淡地品着。
杨帆叹了口气,放下筷子,喝了一口茶。“好像,我们大家都没有权利‘喜欢’或者‘不喜欢’自己的工作和生活。生活在这个时代,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很幸运,比起我的父母在国属机关,我不用熬年份来混资历,也不需为了争不上块儿八毛儿的福利而心理不平衡,只要努力就会有相应的回报,也会有向上发展的机会。不过,我同时也会感到很悲哀,因为我们所接触的要比父辈丰富,所面临的挑战和竞争压力也更为残酷,机会人人均等,意味着你除非高人一筹,才有可能最终抢到机会。你会感觉,有时候是自己的主观动力带着自己向前走,有时候却是这个时代在推着你不得不走,你想停下来喘口气,也许后面就会有无数的人踩着你的身体过去,你永远也等不到这支队伍的尽头,永远也没有机会再爬起来……我前两年刚刚回国的时候,进了一家很大的外企,你听说过‘科瑞电讯’吧,我在那里干了一年的sales(销售员salesman的口语简称),总是没日没夜地加班,不分节假日地跟单……西方人常说生活要跟工作分开,可是我们整天除了八小时的工作,剩下的就是加班,早就分不清什么是工作,什么是生活了。我那时还认为,是自己做了错误的职业选择,于是nst找我的时候,我就同意来了。可到了这里,呵呵,才明白什么叫作‘天下乌鸦一般黑’,看来哪里都是一样的,我现在唯一能做的,也只是平衡好自己的心态,适应一切该适应的,以及不该适应但也改变不了的……”“你已经很出色了,来了御景才一年,成绩赫赫,你在这里的根基也算是比较稳定的了,应该放松一下。”陈溪再次看着杨帆的脸。
“呵呵,你以为nst总部的人会满足于现在的数字?”杨帆笑笑抚摸了一下陈溪的头发,“小丫头,你太天真了!因为咱们这里从上到下,所有的人都是打工的,人人只求自保,对于thomas来说,我们的业绩只要足够让他在总部有面子,能让他坐得稳,他也不会再有更高的要求。但谁会知道总部的想法,或者美国股东们怎么想?先说远处的,如果现在有人站出来对美国总部的高层说:‘御景现在只赚到了三千万,而我承诺可以赚到三千三百万……’那么thomas和我,也许就会因为这区区的三百万被挤下台贬为庶人。再说近处的,不管是北京总部还是御景内部,总有一些人看着我们风光会眼红,多数是些职能部门,他们的成绩无法用出色的数字来体现,平时的常规工作做得再好,那也是应该的,因此若想突出个人的能力,最好的方法就是在‘节能降耗’这一层面上做文章,于是市场部门的花费投入是不是合理,有没有偷漏的问题,就是他们发掘机会的土壤。你们现在赚了三千万,或许开源的同时再注意节流,你们实际可以赚到三千五百万……呵呵,如果他们真的抓到了什么把柄能证明浪费的行为确实存在,哪怕只是一点点钱,股东们也不会再看你帮他们赚到的三千万,而是开始心疼那没得到的五百万,这五百万虽是个虚数,却可以变成那些职能部门的‘业绩’。”
杨帆说着又喝了口茶,“现在你可以感受到了吧?就算你不想去参与办公室政治,不想与哪个人为敌,每天还是会有几百双眼睛在盯着你,他们巴不得抓到一点儿蛛丝马迹,之后就可以踩着你向上爬。什么所谓的‘公平’‘良性’的竞争,其实都是用来麻痹对手、安抚舆论的,大自然的生存法则就是‘弱肉强食’,因此激烈的竞争必然会导致人人不择手段。”
陈溪静静地听着,没有作声。
“我在科瑞的时候,一年之中也经历了好几次公司高层的人事变动,一会儿是大中华区的vp(副总裁vice president简称),一会儿又是销售部门的老大,有外国人,也有中国人,总部一道旨意,再大的官帽也是说摘就摘。说白了,这个职场,人人都是打工的,不管你是受人控制的‘棋子’,还是操控别人的‘棋手’,谁也无法掌控输赢,谁也看不到最后的结局,只有一场接一场不停歇的战斗。当卒子的希望当将;当将的想方设法要保自己的将位,而手中看似握有重权,其实是戴着一副镣铐,你即使是为了企业好,大家也并不一定都相信你,做任何事,总会有人暗中掣肘……所以从那时开始,我就意识到,只有某一天自己当了老板,才能真正成为自己事业的主人。现在啊,我们所要做的,就是尽量多接触一些高层面的事情,做好原始积累。等再过个几年,有了一定的人脉和财力,就可以自起炉灶了。”杨帆说着,轻轻地握住了陈溪的手,“rosie,相信我!我一定会让你成为最幸福的女人!”
陈溪看着杨帆闪着希望的眼睛,努力挤出了一个笑容,继而端起茶杯佯装喝茶,实则为了掩饰内心的不安。
尽管杨帆称她为天真的“小丫头”,她其实明白他所讲的全部。他说的的确是事实,对于将来的想法或许也是对的,但陈溪还是无法像他一样,满怀希望地憧憬着未来。过去的数年,她接触过很多的私企老板,他们有他们的自由,但也有他们的苦衷,陈溪不愿去想象那些压力将来会如何压在杨帆的肩上,因为她明白,无论是打工皇帝还是实产皇帝,都有“高处不胜寒”的无奈。
对于一个普通的女人,“幸福”的概念就是有丈夫、有孩子的温馨家庭。然而她也清楚,男人们是不屑于听这些话的,尤其在他们摩拳擦掌、心潮澎湃的时刻,最反感女人用这些儿女情长的东西去软化他们的昂扬斗志。
有条件成功且尚处于攀登阶段的男人,都有一种“王者”情结,他们此时只想着如何打出一片天下,然后送给自己的女人一座华丽的宫殿。其实,这座宫殿只是这个男人秀给其他男人看的“荣誉奖杯”,至于那女人,或许更留恋以往与他在征途上的携手相伴,而如果此时的宫殿没了这个男人,女人的生活也就失去了光彩……
陈溪又喝了口茶,默默看着如今胃口大开的杨帆。虽因他尚不能理解自己的想法而郁闷,但出于爱也不想令他扫兴。他的想法谈不上是对还是错,她也不在乎他将来能带给自己什么,只要他开心就好。
回程的车上,杨帆突然想起一件事。
“忘了告诉你了,我已经把咱俩的事告诉了我父母。他们希望我带你一起回石家庄见见面,我看就这个周末吧!我们明天走,后天回来,正好这两天我有空,以后就难说了。”
陈溪吃惊道:“明天!大仓促了吧?我一点准备都没有……要不等一段时间吧?”
“还要准备什么?我父母很随和的,不会挑你的理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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