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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尔冬动了杀心，从腰间拔出短匕朝陈容面门刺去，陈容躲闪不及，脸上被刀刃蹭出一道血痕来。他飞身躲开格尔冬逼来的铁掌，孰料格尔冬意不在攻击，而是一转手腕扯住了他衣襟，猛然拽开。
此番偷袭着实下作，陈容登时恼羞成怒。格尔冬手指往他怀里一摸，勾出了个小布囊来，笑道：“学姑娘家揣香囊，不知羞。”
这布囊是昨日路凡之给陈容的，里头装了从福宁殿香炉中取来的杜衡香，掺着不少朱阳石。格尔冬不等陈容来夺，一个反手将布囊甩进院内井中，“哎呀，手滑。”
陈容气急，抽刀去剜格尔冬的心口，将他胸前的衣料连带着一层皮肉旋了下来。格尔冬吃痛劈过一掌回击，陈容抬手格挡，登时觉得左小臂骨钻心疼痛，像是被震裂了三分。他飞踢一记欲扫下盘，孰料格尔冬两条腿竟如铁铸一般坚硬，纹丝不动。
格尔冬看出陈容左手受伤，再出手时便招招朝着他伤处打。陈容小臂上挨了三掌，剧痛过后开始麻木使不上力道，许是折了。三十六计走为上，他收刀入鞘，借着右手单臂的力气跃上老榕树，欲要翻墙离开。
孰料一直袖手旁观的阿塔里突然逼近，三两下跃上树梢拦住了陈容去路，出掌无声却招招逼人。
他趁陈容闪避不及，伸出右手两指在其胸前三处大穴上依次点过。胸腔内一阵血气翻江倒海，像是快要将肋骨撞碎。陈容嘴里腥甜，吐出一口鲜血来。
秋风院里闹出不小的动静，惊动守卫的麾骑营兵士前来叩门，才使陈容得以趁乱脱身。
他去得匆忙，没有让任何人发现：潜入内院全由自己擅自做主，若是被认出身份，娄子可就捅大了。
陈容走后，阿塔里对值夜的兵士说：“方才无人进来，更无人出去。有只黄鼠狼打洞钻墙偷东西吃，被我们逮了个正着，刚夹着尾巴溜走。”
值夜小将半信半疑，还想再盘问两句，阿塔里却端直锁上了门，再也不作应答。
“那就是崇政殿里见过的陈容？功夫太烂，根本拿不上台面。”格尔冬用弹弓敲了几只麻雀，放在火上烤，“三年前他在定河港连挫乌桓四十员大将，怕不是讹传吧。”
“他长刀用得好，出招大开大合，马上功夫应该差不了。”阿塔里抬手一指格尔冬胸前的刀伤，“你刚才做得不错，给那小子留了条活路，放水放得也不是特别明显。咱留着他有大用处，今夜来过的事儿，千万不要到处乱说。”
“他刚潜进秋风院时我就觉察到了，何不杀之而后快？”格尔冬将烤好的麻雀连皮带骨吞进肚，不解道，“为啥非要做戏给他看，在院中说一通七分真三分假的废话。”
阿塔里一捋胡子，笑得十分狡猾。他肚子里有些文墨，说：“曹操与众商议，欲立第三子曹植为世子。曹丕知之，密请吴质入府商议，因恐有人知觉，乃用大簏藏吴质于中，只说是绢匹在内，载入府中。杨修知其事，径来告操。操令人于丕府门伺察之。吴质曰：‘无忧也。明日用大簏装绢，再入以惑之。’丕如其言，以大簏载绢入。使者搜看簏中，果绢也，回报曹操。操因疑修害曹丕，愈恶之。”
“听不懂，说人话。”
“陈容可是兖朝麾骑营的少将军，说出来的话多有分量啊。”阿塔里取过烤麻雀，边嚼边道，“我料定他离开鸿胪会馆后，必会入宫面见皇帝，将所听来之事尽数告知，然后要求彻查大小宫室，找出黄粱棺。老皇帝性子优柔寡断，定要犹豫再三。若此时陈容反复催促，只会招主子厌烦。”
“这哪说得准，”格尔冬摇头，“万一那兖朝皇帝突然雷厉风行，即刻依着陈容的意思搜了宫，将黄粱棺找到接小殿下还朝的计划不得行，咱俩的命也要交代在这儿。”
阿塔里笑嘻嘻地听完，一点儿都不急。他悠哉游哉地从怀里掏出个香料袋子往烤麻雀上倒，“你以为我与程岱松飞鸽传书俩月，都是闹着玩儿的？兖朝皇帝的脾性我摸了个十之八/九，他到死都不是个有骨气的果断人。等到他勉为其难答应搜宫时，小殿下早顺顺利利回北边了。你想想，若陈容兴师动众地将宫城翻了个底朝天却一无所获，他不就更讨老皇帝的嫌了么。”
格尔冬真没想那么多，一时竟听愣了。他咔啦咔啦地嚼碎鸟骨，感叹道：“你耍阴招很有一套。”
“你懂什么，君臣之间离心离德的戏码向来特别好看。”阿塔里脸上笑意愈深，又递给格尔冬一只烤麻雀，“快吃，今晚有的忙活。”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阜京百姓踏青赏红，拜过花神后尽兴而归。其乐融融，万家灯火中欢声笑语一片。
春天来得格外早，花又开得格外好，来年兴许依旧是个安安稳稳的好年。
陈容拖一条断臂，逆着人流策马飞驰进了皇城。他怕疼，疼得要死，手指攥不住缰绳，下马时险些从蹬上跌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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