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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史全文卷三【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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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太宗一

丁丑太平兴国二年春正月丙寅,命礼部员外郎贾黄中、左补阙程能、左赞善大夫冯瓒分掌左藏三库。先是,货泉与金帛通掌,岁久储蓄盈羡,始命分之。黄中寻出知升州,尝案行府廨,见一室扃鐍甚固。命发钥视之,得金宝数十匱,计其价直数万万,乃李氏宫阁中遗物,即表上之。上曰:『非黄中廉恪,则亡国之宝将污法而害人矣!』赐钱二十万。上初即位,以疆宇至远,吏员益众,思广振淹滞以资其间阙。顾侍臣曰:『朕欲博求俊乂于科场中,非敢望拔十得五,止得一二,亦可为致治之具矣。』于是礼部上所试合格人名。戊辰,上御讲武殿,内出诗赋题覆试进士,赋韵平仄相间,依次用。命翰林学士李昉、扈蒙定其优劣为三等,得河南吕蒙正以下一百九人。庚午,覆试诸科,得二百七人,并赐及第。又诏礼部阅贡籍,得十五举以上进士及诸科一百八十四人,并赐出身。九经七人不中格,上怜其老,特赐同三传出身。凡五百人,皆先赐绿袍靴笏,锡宴开宝寺,上自为诗二章赐之。唐时礼部放榜之后,醵饮于曲江,号曰『闻喜宴』。上命中使典领,供帐甚盛。第一、第二等进士并九经授将作监丞、大理评事,通判诸州;同出身进士及诸科并送吏部免选,优等注拟。初资职事判司簿尉,宠章殊异,历代所未有也。薛居正等言取人太多,用人太骤。上意方欲兴文教,抑武事,弗听。及蒙正等辞,召令升殿,谕之曰:『到治所,事有不便于民者,疾置以闻。』或曰:太祖之幸洛阳也,洛阳人张齐贤献下并汾、富民、封建、敦孝、举贤、太学、籍田、选良吏、惩奸、谨刑十策,太祖召见便坐,问之。齐贤以手画地条陈。太祖善其四策。齐贤坚执其余策皆善,太祖怒,令卫士曳出。及还,语上曰:『我幸西京,惟得一张齐贤耳。我不欲遂官爵之,汝异时可收以自辅也。』于是齐贤举进士,上决欲置之高等,而有司第其名适在数十人后,上不悦,乃诏进士尽第二等及九经凡一百三十人悉与超除,盖为齐贤故也。庚辰,诏以美名易禁军旧号:铁骑曰日骑,控鹤曰天武,龙骑曰龙卫,虎捷曰神卫。

二月,江南置监铸铜钱,废李煜旧用铁钱。初,右监门卫率府副率王继勋分司西京,残暴愈甚,强市民家子女以备给使,小不如意,即杀而食之,以槥椟贮骨,出弃野外,女侩及鬻棺者出入其门不绝,民甚苦之,而不敢告。上在藩邸,颇闻其事。及即位,会有诉者,亟命户部员外郎、知杂事雷德骧往鞠之,继勋具伏所杀婢百余人。乙卯,斩继勋并女侩八人于洛阳市。长寿寺僧惠广尝同食人肉,上令先折其胫,然后斩之,民皆称快。

三月,香药库使高唐张逊建议请置榷易局。庚寅,知江州周述言:『卢江白鹿洞学徒常数千百人,乞赐九经,使之肄习。』诏国子监给本,仍传送之。

夏四月甲寅,契丹遣耶律敞等来助葬。太祖晏驾,诏翰林学士、户部侍郎李昉兼判太常寺。昉归,语其子宗谔曰:『堂吏不知典故,岂有为丞郎而判寺乎近者窦仪判大理寺,崔颂判国子监,此盖失之久矣。』宗谔因问:『凡制敕所出,必自宰相。今言堂吏不知典故,何也』昉曰:『命官判寺,宰相必不经心,惟堂吏举近例使押字尔。』昉又言:『自太祖临御以来,百司吏艰于选补,后进者多不习故事,由是台省旧规渐成废坠云。』

五月庚午,命起居舍人辛仲甫使于契丹。契丹主问曰:『闻中朝有党进者真骁将,如进之比凡几人』仲甫对曰:『名将甚多,如进鹰犬之材,何可胜数』契丹主颇欲留之,仲甫曰:『信以成义。义不可留,有死而已。』契丹主知其秉节不可夺,厚礼遣还。上曰:『仲甫远使绝域,练达机宜,可谓不辱君命。若更得如仲甫数人,朕何患也!』己卯,祔太祖神主于太庙。庙乐曰大定之舞。以孝明皇后王氏配。

闰七月,有司上诸州所贡闰年图。

八月,上初即位,以高保寅知怀州。怀州故隶河阳,时赵普为节度使,保寅素与普有隙,手疏乞罢节镇领支郡之制。乃诏怀州直隶京,长吏得自奏事。于是虢州刺史诉保平军节度使杜审进阙失事,诏右拾遗李瀚往察。瀚因言:『节镇领支郡,多俾亲吏掌其关市。颇不便于商贾,滞天下之货。望不令有所统摄,以分方面之权,尊奖王室,亦强干弱枝之术也。』始,唐及五代节镇皆有支郡。太祖平湖南,始令潭、朗等州直属京,长吏得自奏事。其后大县屯兵,亦有直属京者。兴元之三泉是也。上纳瀚言,天下节镇无复领支郡者矣。

九月,上属意戎事,每朝罢亲阅禁卒。命筑讲武台于城西之杨村。辛亥,大阅,上与群臣等登台而观,命天武左厢都指挥使崔翰分布士伍,南北绵亘二十里,建五色旗以号令,将卒望其所举为进退之节。每按旗指纵,则千乘万骑周旋如一。甲兵之盛。近代无比。上甚悦,赐翰金带。国子监主簿郭恕先决杖,配隶登州。恕先即忠恕也,初责乾州司户参军。秩满去官,遂不复仕。纵放岐、雍、陕、洛之间,或逾月不食,盛夏暴日中无汗,大寒凿冰而浴,人皆异之。尤善画,得其画者,藏以为宝。上雅闻恕先名,召为国子监主簿,赐赉甚厚,令于太学判定历代字书。内侍押班窦神兴尝馆之。恕先美须髯。一日,忽尽拔去。神兴惊问其故。恕先曰:『聊以效颦耳。』神兴大怒,白上以恕先无检局,放纵败度。恕先益纵酒谤讟。上怒,故及于祸。恕先行至临邑,谓部送吏曰:『我逝矣。』因掊地为穴,度可容面,俯窥焉而卒,藁葬道左。后将改葬。但得其衣衾,盖尸解云。

十一月,镇安节度使、马军都指挥使党进出为忠武节度使。进掌禁卫凡十一年,尝徼巡京师闾巷间,有蓄奇禽异兽者,进或见,必命左右取而放之,骂曰:『买肉不供父母,反饲禽兽乎!』尝为杜重威家奴,重威子孙贫贱,进月分俸钱给之,人亦以此称焉。

戊寅太平兴国三年春正月已酉,命翰林学士李昉等修《太祖实录》,直学士院汤悦等修《江表事迹》。建隆初,三馆所藏书库及平诸国尽收其图籍凡八万余卷,诏置三馆,二月朔,赐名崇文院。诏凿池,引金水河注之,遂名池曰金明。

夏四月乙卯,召华山道士真源丁少微至阙。少微善服气引年,与陈抟齐名。然少微志尚清洁,抟嗜酒放旷,虽居室密迩,未尝往来。少微以金丹、巨胜、南芝、玄芝等献,上留数月,遣还。己卯,平海节度使陈洪进上表献所管漳、泉二州,得县十四,户十五万一千九百七十八,兵一万八千七百二十七。

五月,吴越王俶上表献所管十三州一军,凡得县八十六,户五十五万九百八,兵十万五千三十六。命范旻权知两浙诸州事。钱氏地狭民众,赋敛苛暴。旻至,悉条奏请蠲除之。诏从之。李光睿卒,子继筠嗣。

六月。上注意治本,深惩赃史。己巳,诏:『自太平兴国元年十月乙卯以后京官、幕职、州县官犯赃除名配诸州者,纵逢恩赦,所在不得放还,已放还者,有司不得叙用。』

九月甲申朔,上御讲武殿,覆试礼部合格人进士,加论一首,自是常以三题为准。得渤海胡旦以下七十四人;乙酉,得诸科七十人,并赐及第,始赐宴于迎春苑,授官如二年之制。故事,礼部惟春放榜,至是秋试,非常例也。诏自今广文馆及诸州府、礼部试进士律赋,并以平仄依次用韵。

冬十月,司农寺丞孔宜知星子县回,献所为文。上召见,问以孔子世嗣,擢右赞善大夫,袭封文宣公。辛酉,诏免袭封文宣公家租税。上初即位,幸左藏库,视其储积,语宰相曰:『此金帛如山,用何能尽先帝每焦心劳虑以经费为念,何其过也。』于是分左藏北库为内藏库,并以讲武殿后封桩库属焉:改封桩库为景福内库。初,太祖制置封桩库,欲赎幽、蓟。会晏驾,不果。

十一月乙未,亲享太庙。丙甲,合祭天地于南郊。御丹凤楼,大赦,受册尊号于乾元殿。国初以来,南郊四祭,及感生帝、恩地祗、神州凡七祭,并以四祖迭配。上即位,但以宣祖、太祖更配,于是合祭天地,始奉太祖升侑焉。

十二月乙丑,幸讲武台,观飞仙军人发机石,射连弩。上将伐北汉,先习武事也。庚午,腊,有司请备冬狩之礼,上从之,因谓左右曰:『老子云:「驰骋畋猎,令人心发狂。』《夏书》曰:「外作禽荒。」为人上者,不得不戒。历观前代,多惑于此,而致丧败。朕今顺时搜狩,为民除害,非敢以为乐也。』是冬,诸州贡举人并集,会将亲征河东,罢之。自是每间一年或二年,乃置贡举。是岁,初置文思院。已卯太平兴国四年春正月。上初即位,谓齐王廷美曰:『太原我必取之。』及议致讨,召枢密使曹彬问曰:『我今举兵,卿以为何如』彬曰:『国家兵甲精锐,人心忻戴,若行吊伐,如摧枯拉朽耳,何有不可哉』上意遂决。乙未,宴潘美等于长春殿,上亲授方略以遣之。时刘鋹及淮海王俶、武宁节度使陈洪进等皆与,鋹因言:『朝廷威灵及远,四方僭窃之主,今日尽在座中。旦夕平太原,刘继元又至。臣率先来朝,愿得执梃,为诸国降王长。』上大笑,赏赐甚厚。鋹诙谐类此。癸卯,新浑仪成,司天监学生张思训所创也。置文明殿东南之钟鼓楼,以思训为浑仪丞。旧制,日月昼夜行度皆人所运转,新创成于自然,尤为精妙。

二月甲子,车驾发京师。

三月庚辰朔,驻跸于镇州。

夏四月,车驾发镇州,幸太原。乙亥,幸连城,视攻城诸洞。时李汉琼率众先登,矢集其脑,又中指,伤甚,犹力疾。上促召至幄殿,视其创,傅以良药。上欲亲幸洞屋中劳士卒,汉琼泣曰:『晋阳孤垒,危若累卵。诸将用命,战士贾勇。矢石注洞屋如雨,陛下奈何以万乘之尊亲往临之若不听,臣请先死。』上乃止。

五月壬午,幸城南。上谓诸将曰:『翌日重午,当食于城中。』癸未,督诸将急攻。左仆射致仕马峰以病卧家,舁入见,北汉主流涕,以兴亡谕之,北汉主上表纳款。甲申迟明,刘继元率其官属素服纱帽,待罪台下。诏释之。顾谓淮海国王钱俶曰:『卿能保一方以归于我,不致血刃,深可嘉也。』北汉平,凡得州十、军一、县四十一,户三万五千二百二十,兵三万。命刘保勋知太原府,以继元为右卫上将军、彭城郡公。

《龟鉴》曰:太原违命,前有刘钧,后有继元,反侧变诈。太祖尝赫斯怒而整其旅矣,念汉祀之血食,开刘钧之生路,何恕耶!宁不得太原,毋失吾将士,何宽耶!至太宗,则不可以宽恕屡纵之也,于是令边郡治攻具焉,于是幸讲武台习武事焉,东南底定之时,北伐之意决矣。曹彬曰:可,吾从之。薛居正曰:不可,吾不之从。曰:曾翰,尔智勇无双,其当城北面。曰:郝守浚尔技巧精严,其理城西面。天子又亲驾六师以从之,鼓行而前,士气百倍,身被八创,变甚亟矣,而许均争雄。足贯两矢,势若殆也,而荆嗣贾勇。蠢尔范超当城之坤,一驾而授首;孱尔郭万超,当城之乾,再驾而请命,自是汾晋之民有生意矣。《诗》曰:『广文之声,卒其伐功。』吾于平太原见之。

会继元降,人人有希赏意。上将遂伐契丹,取幽、蓟,诸将皆不愿行,然无敢言者。殿前都虞候崔翰独奏曰:『此一事不容再举,乘此破竹之势,取之甚易。时不可失也!』上悦,即命枢密使曹彬议调发屯兵。

六月庚申,车驾北征。丁卯,上躬披甲胄,率兵次岐沟,契丹东易州刺史刘禹以州降。戊辰,上次涿州,判官刘元德以城降[1]。庚午迟明,次幽州城南。

秋七月甲申,上以幽州城逾旬不下,士卒疲顿,转输回远,复恐契丹来救,遂诏班师。乙巳,车驾至自范阳。初,刘继业为继元扞太原城东南面,颇杀伤王师。及继元降,继业犹据城苦战。上素知其勇,欲生致之,令中使谕继元,俾招继业。继元遣亲信往,继业乃北面再拜,大恸,释甲来见。上喜,慰抚之甚厚,复姓杨氏,止名业,寻授左领军卫大将军。

八月丁巳,以业为郑州防御使。李继筠卒[2],弟继捧立。初,武功郡王德昭从征幽州,军中尝夜惊,不知上所在。或有谋立王者,会知上处乃止。上闻不悦,及归,以北征不利,久不行太原之赏。议者皆谓不可,于是德昭乘间入言,上大怒曰:『待汝自为之,赏未晚也!』德昭惶恐,还宫自刎。上闻之惊悔,往抱其尸,大哭曰:『痴儿,何至是耶!』追封魏王,谥曰懿。九月丁亥,初置王子侍读,以左赞善大夫杨可法为之。庚寅,户部朗【杰案:朗,郎之误。】中侯陟为谏议大夫、权御史中丞。权中丞始此。契丹大入寇,镇州都钤辖、云州观察使刘廷翰率众御之[3],崔彦进潜师蹑敌后,李汉琼及崔翰亦领兵继至。先是,上以阵图授诸将,俾分为八阵。赵延进谓翰等曰:『主上委吾等边事,盖期于克敌耳。今敌骑若此,而我星布,其势悬绝,彼若乘我,将何以济不如合而击之,可以决胜。违令而获利,不犹愈于辱国乎』翰等以擅改诏旨为疑。李继隆曰:『兵贵适变,安可以预料为定违诏之罪,继隆请独当之。』于是分为二阵,前后相副,士众皆喜。三战,大破之。

冬十月庚午,捷闻,手诏褒之。

十一月辛卯,以建州邵武县为邵武军。辛丑,初,西南夷不供朝贡,寇钞边境。刑部郎中许仲宣为西川转运使,亲至大渡河,谕其逆顺,示以威福。夷人皆率服。为岭南转运使,江表用兵,军中须索百端,仲宣皆豫储蓄无缺,曹彬怪之。及攻城,须用陶器数万事分给攻城卒,然灯自照,仲宣已预料,置如其数付之。他物类此。

十二月,诏改司寇参军为司理参军,以司寇院为司理院,令于选部中选历任清白能折狱辨讼者为之。

庚辰太平兴国五年春正月,上既平太原,遂观兵范阳,得汾、燕、蓟之马凡四万二千余匹,国马增多,乃诏于景阳门外新作四厩,名曰天驷监,左右各二,以左右飞龙使为左右天厩使,闲厩使为崇仪使。内厩马既充牣,始分置诸州牧养。庚寅,以程羽为文明殿学士。

二月,京西转运使程能上言:『诸道州府民事徭役者未尝分等,虑有不均。欲望下诸路转运司差官定为九等,上四等户令充役,下五等户并与免役。令转运使躬亲详定,勿复差官。』

闰三月甲寅,上御讲武殿,覆试权知贡举程羽等所奏合格进士,得铜山苏易简以下百一十九人,又得诸科五百三十人,并分第甲乙赐宴,始有直史馆陪坐之制。唐有敕赐及第,以表特恩,开宝以来,御试中第一者皆称之。其文臣有不由科第者四:因献文别试,以敕赐进士及第或赐御前进士及第;又有同进士及第、进士出身之目[4]。其后复赐史进士及第,仍附是年第一等进士之下。

夏四月,有赵国昌者求应百篇举。癸未,上亲试之,出杂题二十字,令各赋五篇,篇八句。逮至日旰,仅成数十首,率无可观。上以此科久废,特赐及第。戊子,襄州言襄阳县民张巨源五世同居,内无异爨,诏旌表门闾。巨源尝习刑名书,特赐明经及笫[5]。

六月己亥,以江州白鹿洞主明起为蔡州褒信县主簿。白鹿洞在庐山之阳,常聚生徒数百人,李煜割善田数十顷廪给之,选太学之通经者,日为诸生讲诵。于是起建议以其田入官,故爵命之。白鹿洞由是渐废矣。知邕州侯仁宝上疏言:『交州主帅被害,其国乱,可以偏师取之。』上大喜。

秋七月丁未,以仁宝为交州路水陆转运使,孙全兴、郝士浚、陈钦祚、崔亮为邕州路兵马都部署,刘澄、贾湜、王僎为廉州路兵马部署,水陆并进讨。

冬十一月,诏巡北边。壬子,发京师。戊午,驻跸于大名府。雄州言契丹皆遁去。开宝末,右补阙窦偁为开封府判官,与推官贾琰同事上。琰便佞,能先意希旨,偁尝疾之。上与诸王宴射,琰侍上侧,颇称赞德美,词多矫诞,偁叱之曰:『贾氏子巧言令色,岂不愧于心哉!』坐皆失色,上亦为之不乐。至是,上思见偁,促召至行在。癸亥,以偁为比部郎中。时方议北征,偁因抗疏请还都牧养士马,徐为后图。上悦其言。及至自大名,以偁为枢密直学士。偁,仪之弟也。

十二月甲戌,畋近郊,因以阅武,赐禁军校及卫士襦袴。时禁盗猎,有战士获獐,违令当死。上曰:『我若杀之,后世必谓我重兽而轻人。』释其罪。丁丑,以郑州防御使杨业领云州观察使。仍判郑州,知代州事。业自雁门之役,契丹畏之,每望见业旗即引去,主将屯边者多疾之。或潜上谤书,斥言其短。上皆不问,封其书付业。

富弼曰:昔魏将乐羊征中山,平之。及还,见其君所收谤书三箧,方知将帅立功不难,但人君信任为难尔。将帅专阃外权。擅行威福,人岂无嫉之者嫉之则谤自生。既有谤言闻之于君,惑之则疑其将,将被疑,未有立功者,此乐羊所以感叹其事。自后帝王,非聪明睿智之主,少有不惑谤言者,其明不能及魏国之君也。杨业本河东降将,太宗得之,信任不疑,每纳谤书,一一付业,使边将安心以立事,其过魏国之君矣。

上因契丹遁去,遂欲进取幽州,命宰相问李昉、扈蒙等以事之可否。昉等上奏:『请申戒羽卫,旋旆京师,善养骁雄,精加训练。严敕边郡,广积军储。讲羽武经,缮修攻具。俟府藏之充溢,洎闾里之富完,期岁之间,用师未晚。』上深纳其说,即下诏南归。上既还京师,议者皆言宜速取幽、蓟,左拾遗、直史馆张齐贤上疏,其略曰:『圣人举事,动在万全。百战百胜,不若不战而胜。若重之谨之,戎虏不足吞,燕、蓟不足取。自古疆場之难,非尽由戎狄,亦多边吏扰而致之。若缘边诸寨抚御得人,但使峻垒深沟,畜力养锐,以逸自处,宁我致人,李牧所以称良将于赵,用此术也。所谓择卒未如择将,任力不及任人。如是则边鄙宁,边鄙宁则辇运减,辇运减则河北之民获休息矣。臣又闻家六合者以天下为心,岂止争尺寸之土,角戎狄之势而已是故圣人先本而后末,安内以养外。人民,本也;夷狄,末也。中夏,内也;夷狄,外也。是知五帝三王未有不先根本者也。尧舜之道无他,广推恩于天下之民尔。推恩者何在乎安而利之。民既安利,则戎狄敛衽而至矣。伏望审择通儒,分路采访,有伪命日赋敛苛重者,改而正之,因而利之,使赋税可经久而行天下。诸州有不便于民事,委长吏闻奏,使天下耳目皆知陛下之仁,戴陛下之惠,此以德怀远,以惠利民,则幽、燕窃地之丑,沙漠偷生之众,禽之与屈,总在术内尔。』

《讲义》曰:一王恢而启三十年穷兵之祸,一王韶而贻数千里流血之毒。自古疆場之难,非尽由夷狄。齐贤之论,其知本矣。然齐贤徒知契丹未可伐,而不知燕、蓟在所当取。岂惟齐贤不知,虽赵普、田锡、王禹偁亦不之知也。盖燕赵之所当取者有二,一则中国之民陷于左衽,二则中国之险移于夷狄。燕、蓟不收,则河北之地不固;河北不固,则河南不可高枕而卧也。特太宗之时未有其机耳。

辛巳太平兴国六年春正月乙巳,诏曰:『百里之长,字民之要官也。今县邑广而阙员多,选曹拘以常调,历年未满,非所以振淹恤,惠吾民也。适变通方,宜从新制。其令诸路转运使下所属州,令长吏择见任判司簿尉之清廉明干者,具以名闻,当驿召引对,授以知县之任焉。』

吕源曰:出宰百里,最近于民。祖宗勤恤民隐,故详择宰令,必引对亲视才否而授之,虽一命初仕,亦临轩顾问。臣已释于前矣,况乎百里之重乎

诏诸道转运使察访部内官吏、有履行著闻、政术尤最及文学茂异者,各举二人。

三月,岐王德芳薨。太祖之次子。

夏五月,旱。大赦。

六月,薛居正薨。赠大尉、中书令,谥文惠。居正风度瑰伟,操行方正。为相任宽简,不苛察,士君子以此多之。其妻悍妒,不生育,惟吉,养子也,行检不正。上临其丧,问:『不肖子安在』惟吉伏丧侧,惊愧不敢起,尽革故态。后委以大藩,所至称治。

秋九月乙未朔,日有食之。交州行营言:破贼军万五千众于白藤江口。于是侯仁宝率前军先进,贼诈降以诱仁宝,仁宝信之,遂为所害。时诸军冒炎瘴,多死者。转运使许仲宣驰奏仁宝战没,且乞班师。不待报,即分屯诸州,开库赏赐,给其医药,乃上章自劾。诏书嘉纳之,遣使就劾澄等。会王僎病死,澄与贾湜并戮于邕州市,全兴伏诛,陈钦祚、郝士浚、崔亮皆责授团练、刺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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