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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淮水城官渡码头来乘船的，大多是运送大件货物的行商之人，还有小部分是走亲戚或是外出谋生的平民。
大清早的码头边，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有的在茶棚里坐着，有的在食肆里边吃边等，每个人的眼睛都忙得很，要盯着码头的动静不要错过开闸，还要看来来往往的都是什么人。
曹革他们十来个人呼啦啦的推着车子走过来，一边走一边东张西望，看什么都好奇，一看就是外地人。
饶是茶水棚的老板见多识广，也没看出来曹革他们是干什么的，走亲戚的没他们这么多家什，行商的没他们这么寒酸，出外谋生的嘛又不会带孩子。
“来来来，一个大钱一碗热茶，喝完了可以再添。”茶水棚老板张口招揽生意：“可以在这儿一直坐着，坐到你上船。”
阿四走过去打听几时开船。
那老板狡猾狡猾的，不说实话：“这都入冬了，天冷，官家一天只摆渡一趟，摆渡的时间不固定，人满了就走，天气要是不好，就像昨天下那么大雨，风大浪大的，就取消了。你看这都是昨天没走成的，今天接着在这儿等着。”
阿四说：“我就在这附近，昨天晌午我在江中打渔，有看到走船的呀。”
卖茶水的老板呵呵一笑：“你看到了是不假，不过那是贵人包了船的。你要真在这附近打渔，连这还不知道？去去去，你自己就有船，在这问啥问，你还想带着你的船来坐船哪？”
阿四碰了一鼻子灰，脸上有些挂不住，嗤了一声：“不说就算了，我带来的商家才不稀罕喝大碗茶。”
他喝了人家的酒，总不能白喝，说什么也得打听些有用的。
支茶水棚的又不止一家，旁边还有食肆还有客栈，多问几家，总能打听到。
“商家？”身上穿的粗布衣裳脚上穿的麻绳草鞋，推个车子又怎样，还不是走江湖的货郎，一个钱的茶水钱都舍不得出，卖茶水的老板也嗤了一声：“天气这么冷，要不你们上客栈歇着去？他们今天早上刚打了一网鱼，坐在楼上包间吃鱼喝酒，包间的窗户正对着码头，运气好的话，还能听到开船的兵爷在隔壁包间的呼噜声呢！”
阿四气坏了：“等船呢，上客栈作甚？”
码头这里的客栈是出了名的价钱高，这老板埋汰人呢。
季夏能听懂卖茶水老板的话，还在那讽刺加挖苦的话里捕捉到了有用的信息，悄悄的告诉曹革：“客栈里的人知道兵爷在哪儿，要不要去那边打听？”
曹革就去跟茅夷鸿商量。
茅夷鸿听得眼前一亮，叫叔宰带着阿四去客栈，必要的时候就把名帖拿出来，这天气阴沉沉的，风越来越大，今天能不能搭船过河，务必打听清楚一点，早做打算。
叔宰应了，叫上阿四直奔客栈。
茅夷鸿说话的时候已经尽量避着旁人，谁知还是有人听到了。
坐在茶水棚里的一个老翁用鲁国话问：“你们是要去哪里啊？”
相似的语音，意味着来自同个地方。
行走在江湖之上，很多人听到乡音就觉得很亲切，特别是孤单的人，听到乡音就会觉得多了一份依靠。
只是在这种时候，不方便认老乡，茅夷鸿看了一眼叔舟。
叔舟赶紧上前用鲁国话回道：“我们去去姑苏投亲。阿翁你去哪里啊？就你自己一个人吗？”
老翁搭上了话，很是高兴：“我不是一个人，我带着儿子和侄子要去邗城贩盐，他们两个昨天在茶馆那边听人讲故事，没听够，趁着这会儿没开船，又跑过去听故事了。”
叔舟笑着随口说道：“什么故事这么好听啊？我也去听听。”
老翁刚搭上话，怎么舍得让叔舟离开，连连摆手：“故事不好听，讲的不好，听故事还要十个大钱，没必要，来来坐下，我请你喝大碗茶。”
叔舟想拒绝，眼尾余光收到茅夷鸿的暗示，只好坐过去继续聊：“阿翁，你去邗城贩盐回鲁国吗？都阜有盐井，你何苦跑这么远？”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老翁叹了口气：“唉，我们家在陈国坐贾，原本是从鲁国焕贩盐到陈国，宋国公带兵打曹国，官路封了不让走，我们没办法，向人打听到邗城产盐，这不，就带儿子闯码头来了。”
叔舟吓了一跳：“宋国公几时打曹国？我没听说过呢。”
老翁笑：“隔着山长水远的，你在那边没有亲戚朋友，音信不通，又怎么能知道呢。”
叔舟追问：“曹国现在怎么样了？”
他行伍出身，单纯的很，脑子里最关心的就是打仗，谁打谁？谁赢了？谁输了？
老翁道：“不知道曹国怎么样了。”
齐恺在一旁听得不是滋味，小声跟曹革说，“还要问吗？大国打小国，小国还能怎样？”
他们不就是被打出来了嘛！
老翁笑了，招呼曹革齐恺一起坐下来喝茶吹水：“就是啊曹国还能怎样？等我们从邗城去到陈国就知道了。唉，打仗苦啊，辛辛苦苦几十年，一夜之间就全没了。”
齐恺见曹革没动，就摆手拒绝了老翁的邀请。
老翁掏了一把小钱给老板：“再上茶碗来，都是我同乡呢，茶钱我包了。”
卖茶水的老板把钱扫到自己怀里，神神秘秘的告诉老翁：“哎翁你家人在陈国啊？是在陈国哪里呢？我听人说，吴王上个月发兵去攻打陈国。”
老翁立即紧张起来：“什么？上个月？你是说真的吗？是真的？没骗我？”
那老板大拇指往身后一挑：“听兵爷说的，还能有假？”
老翁的脸上又急又痛：“原来是真的！啊呀，这下我要怎么办？北边的路不能走，南边的路也不能走，哎呀呀，这这这……”
曹革听着，只觉得寒风更刺骨了。
上个月！上个月真是发生了很多事，鲁国派了一万兵卒拿下了峄城，这下又听说宋国攻打曹国，吴国出兵陈国。
怎么着，他们是看了日子，约好了一起打的吗？
卖茶水的老板安慰老翁道：“你也别着急，如果去陈国的路不好走，你有本钱，就留在邗城坐贾罢，听说邗城那里要兴修水路，要招募很多劳力，好多人都想到那儿去做买卖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