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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就这样一张本应与什么温和美好之类的词完全无关的脸,此刻却莫名显出了无限温柔。
方谨初垂下眼睑,反复在他梦中出现的求而不得的那个身影蓦然撞入他脑海,他呼吸停了一瞬,心里微微一紧,很奇怪的感觉,让他在温热和放松中又有些不安。
魏钧见他不开口,又开始担心,正要再问一次,就见方谨初点了点头,声音很低,有些沙哑,“我没事,大哥。”
魏钧展颜微笑,他隔着窗纸粗略打量了一下天色,说了句“稍等片刻”,起身从寝宫中离开,走到外间,找到值夜的侍从,和他们要来了热水,然后又吩咐他们都退出去,等天明再进来。
按理来讲若不是方谨初专门吩咐,皇帝的寝宫不可能让外臣这么整夜单独地守着,更不可能不留人服侍以及警戒。然而现在主事的是方谨初自己的亲兵,他们都知道魏钧和自家主子的关系,也不敢违抗魏钧的意思,于是互相对视一眼之后,各自俯首听命。
等人都散了,魏钧重新回到寝宫,方谨初安安静静地睁着眼躺在床上,望着床顶的帐子出神,听耳边悉悉索索地响了片刻,魏钧端着茶杯坐回了床前,“来,喝点水。”
方谨初一偏头,就见魏钧不知何时脱掉了外衣,只穿着白色的中衣,他撑起身子从魏钧手里结果茶杯一饮而尽又递回给魏钧,魏钧随手放在了床头的小几上,一面柔声说:“还有两个时辰天亮,再休息会吧。别怕,我在你身边陪你。”
方谨初愣愣回神,他刚刚被自己方才那一瞬的奇异心绪吓到了,他一向条理分明,极为擅长控制自己的情绪,很少有这种无源之水一样的突变。还没等他想清楚,魏钧已经自自然然地在他身边躺了下来,方谨初木然往床里让了让,分给了魏钧一个枕头,魏钧侧过头来朝他一笑,老实不客气地合上了双眼。
其实魏钧本意确实是担心方谨初被噩梦搅得不肯再睡,想他病中最需要休息,既然他这么依恋自己,那就干脆躺到他身边闭目假寐好了。然而一刻钟后,轻微的鼾声传出来,魏钧居然控制不住自己就这么睡熟了。
要知道在回来之前,他也已经好多天没睡过安生觉了,现在最大的心结已解,困倦就如潮水一般把他瞬间吞没。
反倒是方谨初,他此时已经退了热,高烧过后头脑反而变得清明起来,虽然身上还有些酸软无力,可一时却睡不着了。他怕吵醒魏钧,慢吞吞地翻了个身,然后悄悄睁开眼睛,看着魏钧的侧脸。
纠缠他多年的梦境回到脑海中,每一个细节都再熟悉不过,他本以为他思念的、呼唤的是他的父亲,可为什么在刚刚的那个瞬间,魏钧的脸竟会和梦中之人重合?
他在心里,对这位义兄究竟存有怎样的期待?
他此生经历过两次最绝望的境地,一次是幼年在山神庙的那场大火,另一次是在踏莎营,险些要忘记自己是谁。然而两次给他带去希望,救他生天的,都是魏钧,都是他。
而现在,埋藏多年的身世隐秘就这样骤然公之于众,他于朝夕之间登临绝顶,纵然可以在外人面前一派从容笃定,高深莫测,可他心里又何尝不会看见另一道深渊?
他以为他当皇帝,是为了保护他,可到头来,却是他在等着他来再一次拯救他。
天亮得很快,后来方谨初还是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他再一次清醒是被宫人唤起来的,天光已然大亮,枕边已经空了。方谨初穿好袍服走出去,在门口看见了魏钧一身黑衣负手而立。
凉风吹拂着院中的银杏树,鸟鸣声清脆错落,金色的朝阳光辉流泻,给眼前之人镶上了一圈神圣威严的光。
方谨初忽然觉得自己想通了,所谓长兄如父,他大概是把对父王求而不得的情绪,转移到了他的大哥身上吧。
原来如此。
魏钧已经听见了响动,转过身来,就见方谨初一杆修竹般地立在殿门前,望着他粲然微笑。
魏钧也笑了,正要朝他走过去,忽然院中匆匆忙忙地跑进来一人,却是白福敬,他朝方谨初单膝跪下,禀告道:“陛下,刘大人给您送折子过来了。”
这日不是朝会的日子,各部官员自行办公,需要皇帝批示的奏折清早就送进了宫里,交由护卫御前的殿前军呈递。魏钧眉毛一挑,望向方谨初,方谨初略想了一下,道:“大哥,你先去文昌阁等我,我处理完这边的事就过去。”
魏钧点头,方谨初又吩咐白福敬,“记得给朕的兄长把早膳一起送过去。”
白福敬恭声应是,魏钧忽然有点拿不准该不该说个“臣谢恩”之类的,现在虽然没有当着朝臣的面,可到底也不是只有他们两个人在,不过他看方谨初的表情,这话实在说不出口,他摸了摸鼻子,感觉有些尴尬,在心里叹了口气,觉得想要适应彼此的身份,果然还需要个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