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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千千万万户家破人亡,那是北靖都城岌岌可危的局面,那是北靖建国以来最大的危机。
魏钧一句话都来不及说,立马朝主营飞奔而去,一切的前因后果此时都不再重要,他必须马上做出应对。
也因此,他没有看到在他的身后,方谨初一口鲜血喷在了马背上。
无边无际的悔恨淹没了他,他从来没有这么后悔过,他为什么没有在从西宁脱身之后立马赶去靖安,管他什么可能的危机,管他有什么算计,什么能比现在的后果更糟糕?
他的父亲,至死都没有再见过他,没有得到他的任何消息。
便是倾尽四海之水,熔尽九州之铁,也再难挽回此憾!
在他刚刚有了希望,不过一年半,他彻底失去了一切。
方谨初僵立在野地的寒风里,形如枯槁,内心宛若山陵崩塌洪水降世,十六年的念想在此刻尽数化为乌有,就好像被整个世界抛弃,从此他将在这天地间无父无母无亲朋,不见来路也觅不到归途,他听见了命运漫不经心的嘲讽,有心挣扎一二,却在魏钧和曲正杰一前一后地离开之后,再看不到任何光亮。
他就像脚下的沙土一样,从一块石头开始,偶然的机会从陡峭悬崖上崩裂,一路上跌跌撞撞,先磨去棱角,再撞碎骨骼,最后支离破碎,血肉洒在浩瀚尘世,只要一阵风就会消散在天地间。
该怎么活着呢?他像个孤独降生的婴儿,茫然又微弱地质问着。
我竟然还活着?
可我毕竟还活着!
方谨初跪倒在地上又呕出一口血,一点一点地合紧颚骨,牙齿切进嘴唇里,走岔的内息在他经络里左冲右突,叫他痛入骨髓,他却毫不在意,甚至感激此刻肉身上的痛,他太需要一些东西来告诉他,他还活着,他必须活下去。
他就这样一个人伏在异国的荒野颤抖,无数次地经历着瞬间的崩毁与重建,宛若洗筋伐髓,有一种生命本来的力量在他的血脉里怒吼,而一直支撑他的理智却像个从他影子里托生出来的恶魔,残忍地嘲笑着他的软弱和愚蠢,同时提醒他现在面对着怎样一个局面。
国破家亡。
这是一个无比巨大的灾难,而灾难最残忍的一面就是,它给你沉重的打击,你却必须要克制住你的悲伤、愤怒,你需要比平时更加冷静理智,你要为活人负责。
这对一个并不冷血的人,才是最艰难的一切,那些能够无所顾忌地发泄自己悲痛之情的人,反倒称得上是某种幸运。
而此刻,谁都没有这样的幸运。
方谨初在野地里站了一刻功夫,就勉强按下了心中的悲痛。此刻并不是悲伤的时候,形势前所未有的严峻,从靖安到平都不过四百余里,这一路上几乎无险可守,羌戎人如果只是在边关劫掠倒还罢了,但谁都不敢赌他们没有南下的野心。安亲王曾经十年如一日地把靖安守得固若金汤,羌戎连逢灾年不知道被逼到了什么境地,如今有这样的机会,就算他们明知道深入北靖腹地的危险,也不可能保留多少理智了。
北靖将要付出多少代价,多少平民百姓将要丧生在这场灾难中?
可是……靖安城安稳了这么多年,怎么就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事?他的父亲,那个永远不败的神话,怎么可能会这么轻易地死在边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