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娜莎自己倒是害羞起来,“哪有,这就是契约的性质和形式。”
他们心照不宣地签下自己的名字,当两张纸都勾勒他们的心迹,一切能代表这两个纯真无邪的人格,将象征的张力填满这对契约之时,所剩的边界几乎完全崩溃了。
娜莎说:
“所以,我现在也成为被你调度一份子了。”
拉特利耶也回应道:
“同样地,我依然会成为被你调度一份子。”
她将伙计送来的啤酒捧在手心,缓缓落桌,并将签字的纸重新放在长藏蓝漆木盒里,“以后有的是被你烦得毛毛糙糙的机会。”
“这兑现的诺言原来是另一个有永久效力的条约。你非要算计我,甘愿用同等代价。那么——你与我成为彼此的仆人及主人,它的意义你将我置于危险的境地。”
拉特利耶由不得惊栗起来,只得用羽毛笔尖往自己手上写短句:
“难倒有迫切这样做的理由?”
娜莎注视着这行字,握着手回答:
“对,我对现状已经无法忍受。”
这时候沙拉也都上齐。
当外面敲响约隐约现的鼓笛声,有些老翁轻敲桌面,随着军乐的节拍嗡动嘴唇,这比以往更加欢腾。
拉特利耶和娜莎的好奇心随着啤酒那股味劲,准确地说——对啤酒是很不耐受的,但娜莎还得以一种平常心态将其咽下去,“你觉得这带麦味的好喝吗?”
“你不妨说这东西略涩又隐晦难懂,哦我的天,我的确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怪异的苦涩。”
拉特利耶咽下去的难受简直无法藏匿,甚至把自己呛着了。他的伴侣就在一旁大笑不止,自己也略失仪态。
拉特利耶为抛弃这番窘境,也就没继续喝下去,吃相倒是因刚才的混乱而像狗啃泥,但他受到那些旋律越发津津有味,就迫不及待地问那群老翁,“你们在唱什么?”
其中有位肩膀上长好一个疤痕,穿着背心的工匠说:“就是对外那边,参军的队伍唱的那些歌。第十七团的旋律,我小时候就在听了。”
“小时候?”娜莎有些不解,“这不是……”
另一位右手断了跟尾指是老翁担着烟斗,沙哑地说:“没错,作为潘诺人,第十七团一直都是我们的朋友,但不知道为什么之后从驻地调走,我以前也是那里的兵,只算我命大。啊哈,我还能再听到它,莫过于最熟悉的味道了。”
“第十四团再怎么说,还是有些伪君子的感觉啊,啊?”他们随即大笑起来,最后一个快把牙都掉光的人,他说话不太清晰,“毕竟是外地人,它越是严格对我们的枷锁也越重,只是包税老爷的执法仗而已。”
“第十七团万岁!”众人一致高呼。
娜莎和拉特利耶觉得很是意外,但也没说什么。
“我觉得都一样罢了。”坐在边角座位的人摇着酒杯,吹一口气仿佛都能着火。
正是他——那个眼皮带疤的高个头趁机走到他们身边来,视觉上受到不小的震撼,当拉特利耶看到身边的匕首和黑桃式直刃剑[1],就知道这人不是个善茬。
“你们好啊。”
同一对发条岂不知道对方要示意什么?
娜莎不得不应他,“先生有什么需要吗?”
“我只是好奇为什么他们都在欢呼的时候,你们却没有举动。”
拉特利耶说:“我们觉得无法感同身受。”
“很好。”刀疤壮汉站在他们之间,“我也无法感同身受,无法理解,有什么比战争更加无趣的呢?不过,小姐的气质倒是与他们并不相符,当然,这位男孩也如此。”
“谢谢夸奖。”娜莎尚未清楚对方的动机,她双手指缝交叉,稍微抬起又放下,“除了这些呢?”
拉特利耶仅在观察,他左顾右望,他注意到同他一桌的人身上也有些短身的磨利钢片,还带把柄和护手,来头亦不简单。随着高个子逐渐依向娜莎一边,肉眼不可见的震慑和恐惧都在酝酿之中。
拉特利耶趁机叫住不轨之手,“那你说,你喜欢什么?”
有些白衣服的军官披着斗篷来到此处,这自然不能这样逃过琥珀色的眼瞳所接受的视线内,这自然不能说是麻烦,但考验人的内在精神,相当于三副色子投全六那么出口中矢。他现在握着剑柄,稍微弯腰着说:“你要是觉得口渴,那可以喝酒。”
娜莎不敢表露自己的恐惧,她的挚友这一段话投出去的时候,略瞅着他,表露出“你这是什么话”的诧异感。
“我?这倒不难回答,女人。”他的酒味浓烈,一方面娜莎感到熏闷,在另一方面,他的步伐似乎并不牢靠,在地板上的污印可以进一步证实这一点,它东歪西倒,两脚之间的夹脚颇不规律。拉特利耶将啤酒递给他,高个子刀疤佬一饮而尽,毫不客气地说:“你肯定不知道罢,女人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体香和姿态,纤细地脚如长白鸽子仰头望天,小腿似精磨白面长条面包,香甜可口,还有她们的……剃毛椰子,精雕细琢,刀法可不一般,嘿嘿,摸起来弹滑可亲,还有被开口的椰子头盖,流出的……”
拉特利耶打断他,“诶,我见着女孩子也没什么特别的。”她抢过娜莎的杯子,那些啤酒还有的剩,基本算满,又递给高个痞子,“满打满算这么多事情,要是有人找我沉溺在温柔乡,我也不觉得怎么回事。谈吐之间能乐在其中就很不错啦。”
于是他又喝一杯,这下什么都没有了。“话不能这么说,就如同这位女士,她不就没椰子嘛,但一样好,在阳光下就是一片白雪,吃过雪吗?不对,应该说底下冰窖被磨细如雪的刨冰,牛奶和蔗糖混在一起的丝滑爽甜。”手指轻触大小姐的脸颊之际,她丝毫不敢动弹,拉特利耶也将刀柄拉抻一段。
岂止锋芒触动到了角落桌的一众随从,他们从醉意尚浅的时候警觉过来,立即围住他们,沉重脚步声的涟漪迅速令周围的精神紧绷起来,但此时还未完全形成涌浪。假如拉特利耶现在立即拔剑,大小姐恐怕就完全被他们押走。
被周围的掷色盅磕桌、喧哗声和喘息声之间,唯有那位军官,他注意到猫腻就在被围住的桌上。
“长官。”随从的上士说。
“你会打架吗?”他的声音并不老成,年纪也才近三十,再差点岁月才开始变老,这时候谈还为之尚早。
“会战斗怎么不会打架?”
他令上士凑近耳边,“你看看那一桌,如果小孩不反击,富家小姐就要被咬实了。我正寻思早上公爵大人让我找一位小孩,莫名其妙的,我只能说预感就在他们之间。不过先别急,看清楚再说。”
近酒馆老板那桌的侠客独自在喝酒,它勺起一小杯烈酒,约一兰托[2]的酒杯在他手上徐徐发亮。不过他这身装饰在人群里看来就太老了,也没有穿蓬松的大衣,倒是觉得这张罩袍来源于某个地方,也许是裁剪很像王家火枪手,还带着折边宽檐帽,除了这些都还算好。
“好戏也需要开始了。”
话锋一转,拉特利耶的刀鞘拉得更长些,“我认为我们太激动了,冷静,天底下的女人美得可多了去,犯不着为一姑娘太上心。”
可高个刀疤佬却说:“是嘛?我还没尝过小女孩呢。”喽啰们在一群肆笑之中趁机揩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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