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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如此恶报【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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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良久,她轻轻一拍惊堂木:“下跪张全宝,你盗窃王府财物,人证物证俱全,你还是认罪了吧,免受皮肉之苦。”

张全宝哪里肯认?

大人一让他说话,这小白脸儿立刻叫起撞天屈:“大人明鉴!小的并未去过秦王府!我从来不曾偷过东西!小的是被冤枉的!”

柳溶月叹了口气,她审案从未心情如此复杂。

果然,还没等柳大人说话,堂上端坐的秦王府长史已经抢过话头儿:“我看不把你痛打一顿,你再也难以老实!现在人证物证俱在!你还要狡辩胡扯!”他看向柳溶月:“大人!想我秦王府是什么地方?如何会诬赖一介小民?昨天半夜时分,王府更夫看见此人翻墙而出,大声呼喝拿贼。账房丢了新进收进来的一百二十两银子。王府家丁追出缉盗,撵着这畜生一路狂奔,我们亲眼看见此人跑入了宛平鸣玉坊。我们一边看住了窝子,一边上报抓贼。得亏王副指挥来得快,这才人赃并获!此事五城兵马司王副指挥就是见证!”

宋长史欣然看向王福江:“得破如此大案,秦王十分感激副指挥恪尽职守,只待这厢审结窃案,王爷必定向陛下为副指挥请功。”

柳溶月口中不说,心中鄙夷:半夜见贼奔出?且不说你们什么时候上报五城兵马司。京城城门几时开启?宛平县城几时开启?身后那么多人追赶,这贼是如何出城入城的?

柳溶月看向那便宜“兄弟”,倒要看看王福江是如何说法:您是躬逢其盛呢?还是跟他们沆瀣一气?

王福江难得满脸慎重,虽说他从小命好、踩点儿一绝,可这回……他自己也觉得未免太巧了!

王福江对着上座的柳溶月一拱手道:“兄……嗯,苏大人,宋长史所说不假。天明之后,正该下官轮值巡防。我才带着弟兄们巡查到秦王府附近,便瞧见宋长史带了许多家丁前来马前报案,说是王府失盗,已经摸到了贼窝。下官职责所在,带领兵士一路追到宛平县鸣玉坊内一座民房之前。在此房中拿获人犯张全宝一名。搜出纹银一包、珠宝一匣,纹银藏于炕下,珠宝藏于梁上。赃银共计一百二十两,封银包上印了秦王府私记。珠宝一盒,内有珠钗一枝、玉镯两个、金银戒指各二,皆无印记。下官便同长史一起将人赃送到您这儿来了。”

柳溶月与管刑名的李司吏对个眼神,两人都是神色有些复杂。这失盗的银两太合适了!本朝律例有载:常人盗银六十两、财帛等物,俱问发边卫永远充军,偷盗一百二十贯,罪止一百杖,流三千里。

虽然早知道张全宝损阴丧德,倒霉是早晚的事儿,可要将他这么入罪,柳溶月还是心情复杂。她叹口气,不再出声。虽然明知这是个坏人,可是要冤枉他,她还是心里过不去。

张全宝自让如狼似虎的兵士从香喷喷的被窝里强揪出来,就六神无主直到现在。他强摄心神、努力思考,终于抓住了些许要领。

此人随即大声呼冤:“大人!小人真的是被人陷害!是我那天不亮就偷偷溜走的老婆!是她要害死小人!”

柳溶月心想:你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啊?想明白了你还有脸喊冤么?

还没等柳溶月开口,站在一边的吴班头已经率先叱骂:“张全宝你这混账行子!你哪里来的妻室?前几个月你来本县告状,你不是当时就将老婆休了么?为何堂上还要信口雌黄?”

张全宝吓得要哭:“大人!王明珠就是我老婆!小人几个月前一时手头不便,要发卖老婆孩子,不巧中间晦气,女儿病死。那个贱人就此怀恨在心!我说这个贱人如何突然好心回来看我?还花言巧语哄骗于我,说待她服侍的孩子足岁断奶,就带着体己回来与我重修旧好。就是贱人陷害于我!”

回头看见秦王府长史,张全宝才似完全明白过来,他嘶声尖叫:“他们既是秦王府的!这就对上了啊大人!王明珠那个不清不白的贱人当日被衙门重金买了,让你们送到在秦王府做乳娘!咱们在衙门二堂里撕扯过此事。王明珠还扎了我一剪子。大人你不会忘了吧?这分明是王明珠怨恨我当日卖妻卖女,所以才设了毒计害人!大人,您要为我做主啊!小的真的不曾偷盗!小的也没有那个本事啊!”

这个蠢材!满嘴胡话!

柳溶月单手扶额,已经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果然,压根不用知县大人开口,旁边儿的赵县丞已经急了:“张全宝!你怎么胡言乱语?宛平县什么时候重金买过你的老婆?世子何其尊贵?怎能用你这狗食家里的女人哺育?”

柳溶月暗自摇头:重金自民间购买奶口充作良人进献,虽然衙门与礼仪房的太监都是心照不宣,可是毕竟不合规矩。这要是嚷嚷出来,衙门、太监都有责任。自然是大家咬死不认!张全宝不说这句,还能有命流放,说了这话恐怕性命都难以保全。

赵县丞向宋长史急切剖白:“长史啊!我们宛平县送给王府的奶口,身家清白,夫男俱全。便是我们略有疏忽,还有礼仪房的公公们盘问把关。奶口定然不是这无赖的老婆!奶口是叫张王氏不假!可是人家是本县耆宿之孙、里正之女、宛平大户张氏之妻!跟这泼皮扯不上半点儿关系!”

宋长史捻须点头:“县丞勿急。我理会得。想张氏、王氏本是大姓,天下妇女不知重名多少?再说,世子还小,奶母须臾都离开不得。王府深宅大院,出入极难。奶娘抱着世子,身边日夜都有宫人陪伴。张王氏怎能半夜跑出来十几里地幽会男人?可见是这厮胡乱攀扯!”

宋长史虽然隐约猜到此间内情,可一来此事关着王府名誉,王府门禁不严,他长史逃不开责任;二来王奶娘深得王妃信任,是小世子离不得的保姆;三来么……王爷似乎对这美貌奶娘别有心思……

那宋长史就更需跟宛平县同心一体,咬定张王氏完全与此无关!

赵县丞怒道:“正是!奶母是内宅之人。这厮不但盗窃还要污蔑内眷!真是罪不容诛!”

李司吏也拍了桌子:“张全宝!本朝律例,诬告者刑杖加所污罪三等!大人,贼子如此胡言乱语,我看就该先按律刑杖一百再说!”

柳溶月深深看了赵县丞和李司吏一眼,并未出声。虽然张全宝不是什么好人。但是衙门上下、大小官吏这样齐心协力地要把他埋在坑里,她还是觉得心中纠结。

柳溶月想了一想,轻声说道:“且慢行刑,此间还有一点蹊跷,待我再问一问。”她扭头看向下面的张全宝,语气沉重:“张全宝,你也不必喊冤叫屈。本朝律例‘凡设方略诱取良人、与卖略良人子女,不分已卖未卖,俱问发边卫充军’。三年前你诱取王氏女为妻,三年后你将王氏发卖,已经犯法两次,按律本官将你发边卫充军并无不是。只是当时王家不曾追究,被你逃过刑责。如今遭此官司,也是老天有眼,因果不昧。”

看张全宝还要申辩,柳溶月微一抬手:“我如今只问你此案。兵马司王大人在你屋中搜出纹银一包,首饰一匣。秦王府说丢失纹银一百二十两。那这盒首饰是什么来路?别说是你赚钱攒的或者祖上所传,你出身贫苦才在兴隆典当做了多年伙计。与明珠成亲三年,狂嫖乱赌,囊空如洗,当我不知?”

张全宝立刻颜色惨变,他满口支支吾吾:“这……这……”

柳溶月面沉似水:“我看这首饰匣子上面积灰甚厚,显然在你房梁放了许久。你既有这盒儿宝贝,怎么还会卖妻卖女呢?可见此物也是来路不正。既然左右都是盗罪,我看你也不要喊冤了。反正本朝律法盗窃六十两、财帛等物就要永远充军。只这盒首饰就够你去边塞受苦后半辈子了,也不在你认不认秦王府那一百二十两的贼赃!我劝你明白招供,免得多受皮肉之苦。”

张全宝听了大人这话,神情哀戚了许久,突然呜咽哭了出来:“大人……这包首饰……这包首饰……唉!我也是遭了报应……大人啊!这首饰是我抢了宛平珠宝商人查渊瑜的……”

他这话说得哆里哆嗦,可言一出口,就连秦王府长史脸色都跟着一变。

宋长史连忙打岔:“大人!这是我们秦王府捉赃拿贼,陈年旧案,问他做甚?”

柳溶月安定摇头:“都是盗案,犯人既然招供,衙门怎能拦着?”说着,她继续向下追问:“张全宝!你是如何抢劫查渊瑜的?”

张全宝浑身瑟缩,叩头不止:“大人,去年夏天暑热,小的彻夜难眠,坐在门口吹风。我家住的偏僻,平素门外不会走人。谁知……谁知……那日三更时分,有个男子满脸是血、跌跌撞撞向我跑来……他怀里抱着小匣,口中不停低呼‘救命’。他瞧见了小的,一把拽住我的胳膊,说自己是宛平商人查渊瑜,让我掩藏他躲避追杀,情愿以怀中宝匣相赠。小的看他身后仿佛还有几个大汉追逐……小的,小的财迷心窍……夺了他手中的匣子,重重关上了大门,然后就见那自称查渊瑜的男子被几个大汉拖行而去……后来又有壮汉在小的门前搜索多时,显然是在找他怀中之物。小的知道这玩意儿烫手,加上从那儿之后门外总有壮汉逡巡……所以小人即便手头紧绷,也不敢将这些玩意儿变卖……自从那日之后,小人每每午夜梦魇,就是查渊瑜满脸是血的样子。如今想想,也算报应!大人,您就判吧!小的不冤了!”

堂上堂下齐齐沉默多时,许是因为太过安静,柳溶月恍惚听到屏风之后传来一声极其隐忍叹息。想来多日不曾听审的苏旭也没想到,事情竟在这里有了转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