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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珠紧紧攀着苏旭的衣袖:“他说些什么?!夫人?他说了什么?”
苏旭将足一顿,纵然到了这个地步,他还是胸中遣词造句,小心翼翼地避开了明珠丈夫最特异难听的言语。
苏旭握着明珠颤抖的手指,慢慢地对她说道:“你丈夫说,他与你本非明媒正娶的原配夫妻。当初是你非要与他……唉,他那时与你相好,无非是贪图要做当铺家女婿。谁知你爹如此狠心,竟将你们逐出家门。你又无嫁妆,又无产业,纵然美貌也不当饭吃。如今更生下赔钱货要他养活!他天生一张俊俏面孔,现成儿有殷实寡妇对他青眼有加,要招赘他做上门女婿。他……他不想再跟你贫苦度日了……”
王明珠听了这话,当场崩溃,她嚎啕大哭:“我不信!你骗我!他明明对我说过!他对我一见钟情!他要跟我共偕白首!我俩是天作之合就该一生一世!他说见了我便如同见了心肝一般!他离我片刻就五内俱焚!我俩对天盟誓!死生不负彼此!我对他那样好!吃糠咽菜也无抱怨!挨打受骂也逆来顺受!这才过了多久?这才过了多久?他不会说变就变的!定然是你们诓骗于我!”
她的声音太过凄厉绝望,苏旭听来也跟着掬了一把同情热泪。
然而,王明珠的哀哀哭泣,落在屋中柳溶月的耳内却别有一番惊心动魄。
她惶恐寻思:难道世间男子哄女人竟都是一套说辞?表哥也说对我一见钟情,表哥也说要和我共偕白首,我俩也曾海誓山盟,我俩也曾花前月下!表哥字字真挚,言犹在耳!
可是……他怎么就一去没了消息呢?莫非……他也变了心?
想到这里,柳溶月浑身冰冷、毛骨悚然!
她强逼自己压下喷薄而出的恐怖心思:不不不!我不可胡思乱想!我不能冤枉了情郎!表哥是不一样的!表哥是真心爱我,天日可见!他那赌咒发誓的样子,如何作得伪来?王明珠的丈夫是个混账,我表哥可是痴情男子!
屋里的柳溶月胸中风起云涌、忽喜忽愁,她凭空回忆出无限往事,正宽慰自己;外面的苏旭却差点儿让王明珠把脸给挠破了相。
他万想不到,王明珠听了这些噩耗,心神激荡,几欲疯魔,她居然伸出尖锐指甲朝自己狠狠抓来:“你放开我!你这恶妇!是你!定然是你!你怕我与你丈夫重修旧好!所以才出此毒计!你非得把我送入王府这辈子求出无门,你才甘心!我丈夫没变心!我女儿不曾死!这都是你胡说八道!你放开我!你让我走!”
苏旭险险躲过面孔,颈上被王明珠抓出三道血痕。他“哎哟”一声,却不敢撒手,唯恐明珠再去撞墙寻死。
苏旭好言好语地宽慰明珠:“你别着急!你别难过!要不这样,你丈夫现在让苏大人拘在衙内。你这就去和他当面对质。你女儿的尸……你女儿我也着人抱到后面了……你夫妻两个好好谈谈,倘若你丈夫幡然悔悟,我自然成全你们双双还家……孩子……还能再有啊……”
王明珠听了这话骇然住手,她呆呆看着苏旭,如同看个夜叉。
她那样又惊又惧地站在原处,久久不敢动弹,显然是对自己丈夫的人品没什么把握。
苏旭轻轻松开了王明珠的手,他低唤了一声:“诗素啊,你陪着张夫人……嗯,你陪着明珠小姐去闲房见见她丈夫……对了,叫上齐肃仔细跟着,务必要她小夫妻两好说好道,不可出了……差池……”
在外厢听了许久的诗素擦把眼泪,进门慢慢地搀了明珠出去。
目送着明珠走远,苏旭就听王话痨在院儿里埋怨:“奶奶!您如何不派我去陪这小娘子去见她丈夫?事已至此,我还好劝劝人家。你让那五大三粗的齐肃跟去管什么啊?两口子见面儿,还能打了老虎不成?”
苏旭还没说话,忽听身后的柳溶月幽幽地回答:“遭此大不幸,岂是人劝得……”
寻件小事儿打发了王话痨,苏旭携着柳溶月的手将她拽入内室,随手拧了温热手巾,苏旭轻轻为“丈夫”揩拭面孔,他低声数落:“怎么就哭成了这样儿了?你啊!看大戏落眼泪--惯会替别人操心!”
陡然让苏旭给了好脸色,柳溶月怪不自在地别过面孔。
她自然不会同他说,她担心表哥移情别恋。她刚刚说服了自己,表哥待她情比金坚!
可看见苏旭颈上的血痕,柳溶月还是心惊肉跳:“呀!这是怎么了?”
苏旭满不在乎:“指甲划的,不碍大事。”
柳溶月匆忙拿来药膏给苏旭涂抹,她低声嗔怪:“明珠也真是的……这里又没有你的事,她怎么下这么狠手?”
苏旭抿了抿嘴,没有回答。他难得驯顺地侧过脖子,由着柳溶月蝎蝎螫螫地为自己擦药。
柳溶月看着“自己脖子上”的抓痕,大为痛心:“好深的印子,可怪疼的吧?”
没听到苏旭回答,柳溶月抬起头来,就见苏旭正深深地看着自己,目光难得地暧昧温柔。
春日轩窗,双双对坐,还离得这么近,柳溶月忽然有点儿不好意思。
她胡乱找个题目与他搭话儿:“苏旭,我没想到眼见‘明珠暗投’,你竟能如此尽心搭救。说真的,明珠小姐当年琵琶别抱,害你名声彻底难听。你难道丁点儿也不怨她么?”
苏旭苦笑叹气:“说丁点不怨是假的。不瞒你说,假如你我未曾换魂,虽然不会袖手旁观,可我心里难免会生出些鄙夷称愿。无奈现在我也是个女子……我就……唉……”
柳溶月抬起了头:“你就怎么了?”
苏旭沉吟良久才低声回答:“如今我也是女子,我才知道女子的人生不过给囚在方寸之地。少女怀春,吉士诱之。倘若我身边也有个琢玉郎君,日日与我耳鬓厮磨,朝夕相对……扪心自问,我岂能无动于衷?”说到这里,柳溶月就见苏旭居然敛眉侧目,轻轻地瞟了自己一眼。
这一眼真如三春新燕子,掠过桃花潭。
就苏旭这一眼,柳溶月吓得好悬没从椅子上摔下去!
她待要再看之时,人家却已肃了颜色。
苏旭现在神情是不打她一顿都是她家祖坟冒烟的那种冰清玉洁外加凛然不可侵犯!
苏旭眉目端正、侃侃而谈:“人说‘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可见改弦更张之说,当真屡见不鲜。肝胆相交的挚友可以反目成仇,忠心侍主的臣子也会失爱于君上。管仲之贤尚且侍奉二主,魏征有智终于改投太宗,这都是写入史书的佳话。如何女子一朝看错人,就不能容于世?男人风流是浪子,女子动情算淫奔,讲不讲理了?依我说,一别两宽、各生喜欢,才是人间正道。那些勒掯女子从一而终的男人,敢打包票这辈子不会换个东家么?岂不让人可笑?”
柳溶月从未听过如此言之成理的“谬论”!她再想不起苏旭刚才暧昧的目光,只顾慢慢咀嚼着他话中的滋味,一时竟然呆住了。
听身边寂寂无声,苏旭扭头看到柳溶月痴痴的模样,不由立刻心中有气!想老子三贞九烈半辈子,难得俏媚眼抛一回,怎你就如个瞎子一样?当真不解风情!
想到这里,苏旭又不好意思,又起急冒火气急冒火,他正待拂袖而去。
忽然,他俩就听王话痨呼哧带喘地跑回来嚷嚷:“大人!夫人!可了不得了!那张王氏拿把了剪子把她爷们儿给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