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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禀陛下,微臣之所以深知此事,是因为微臣的父亲,就是绍永八年,被柳谌冒名窃文之人。”薛让深深叩拜,从衣襟里拿出了厚厚一摞文书,放到了自己的头顶,“我父一生苦读,只为报效朝廷,岂料蒙此劫难,仕途被人生生截断。”
他的声音忍不住发颤,带了一丝咬牙切齿之意:“柳大人冒顶功名不算,为了防止事情败露,竟然还起了杀人灭口之心,勾结县衙,网织罪名,将我父下狱,活活打死!”
“……微臣身负血仇,日夜不敢忘怀,只恨当时年幼,又申报无门,只能压在心里,这么多年以来暗中搜索证据……”
国子监人人都知道他薛让利益熏心,混迹商贾之间。
是啊,他爱钱,钱是个多好的东西。
有了钱,就能为所欲为,就能一手遮天,连朝廷的官职,也能用黄白之物论斤称两地明码标价;有了钱,连人命也能握在手里拿捏。
柳谌哪来那么多钱去行贿赂之事?是因为他的母亲的家族,就是南府有名有姓的大商户,有金山银海,才能打动六族的心。而薛让这么多年来混迹商贾之间,一是为了生计,二也是为了从商贾入手,挖出柳谌的底细。
他并不是一个人。
当年被迫害的楚氏门人,不知其数,只是迫于绍永帝的威压,不敢冒头。直到薛让这个有才学有胆色的人站了出来。
上京入国子监前,他对众人道,此行自己一定会让真相大白于天日。
于是这么多年以来,除他以外的那些后人,也在各地搜集此事的证据,怀揣着最后那点希望,等待着机会的来临。
而今,这个机会终于到了。
薛让高举着一卷厚厚白绫,在天子和百官的面前,将其打开。足有一丈有余长的白绫铺陈开来,露出了上面惊心动魄的血色。
“啊!”众人之间发出惊骇之声,如波涛齐齐后退。
上面竟然是一幅千人留名的血书。
每一个陌生的名字,都是一段被尘封的冤情。
当年枉死的那些南府书生,他们的后辈门生,都是人证,薛让只是其中之一罢了。
一同被呈上去的,还有这么多年来搜集的证据,包括当年每一任冒名之人背后勾结的官吏,以及这么多年来他们之间继续的来往简述,又有当年受难之人留下的文章,和那一科泄题后糊名誊录中第文章的对比,等等等等,不一而足,加起来足有半人之高。
正熙帝也被这阵势所惊,若不是死死握住把手,只怕已经忍不住从龙椅上站了起来。
这个他以为八面玲珑,心机叵测的年轻人,居然一出手,就是这么一副不顾死活的作态,以此微末之身,把半个朝堂都要翻个个儿。
他胆子也太大了!
科举晋身何等不易,薛让已经入了翰林院,以他的手段,默不作声,也有大好前途,可是今日之事一出,无论结果如何,他都把自己放到了风口浪尖之上。
虽然正熙帝说什么“朕赦你无罪”,温廷又警告了众臣,可是牵连了这么多人,有哪个人非要豁出命来杀了薛让报仇,朝廷又不可能再给他一条命?
薛让却坦然受着所有人难言的目光,道:“微臣身为人子,不可不为亡父沉冤昭雪;微臣承诸君一诺,纵使刀山火海,亦不可不往。”
他磕了个头:“微臣死不足惜,只求陛下陟罚臧否,彻查此事,还天下举子一个公道!”
掷地有声的话语,在大殿之中久久回荡不息。
正熙帝俯视着这个把自己逼得下不来台的人,只觉得那一片带着血色的名字,犹如一千只赤红的眼睛,无声地谛视着他,逼问着他,让他眼昏耳鸣。
但是他知道,这一次自己退无可退。
贡生之案还没有解决,南府人心动摇,如今这么大的一桩案子被挖了出来,如果草草了事,有一丝不妥,都会带来巨大动荡。科举所设的初衷,本就是为了集结皇权,和世家对抗,正熙帝不能用他来冒险,这是他的筹码。而六族以权谋私,把手伸了进去,也触及到了他的逆鳞。
难言的死寂后,他听到自己有些陌生的声音:
“查!将戚和等人尽皆下狱,大理寺、刑部、御史台共同主查议案,归仁殿督察!”正熙帝沉沉地望着堂下诸人。
不多时,这件大案就被传得沸沸扬扬,京城之间议论纷纷。薛让的名字也为人所知,还成了士子们赞颂的我辈楷模,声望大涨。
唯有温西瑶,在听说了这件事情以后,夺门而出,打算去自己父皇那里打听实情。
谁知道却被人拦在了屋里。
“四姐要去做什么?”温廷的眼睛犹如镜子,把她的心思照得一览无遗,“要在父皇面前为薛让求情?还是怕有人对他动手?”
温西瑶的眼圈红了,死死盯着他:“你……你让开。”
那人还让她不要担心,说什么自己可以解决,结果转身就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以一人之力对抗半个朝廷,他以为他是猫,有九条命可以霍霍吗!
“廷劝四姐不要冲动,薛大人现在安全得不能更安全,名利双收,此时此刻,你去了反而只有催命的作用。”温廷淡淡道。
“……”温西瑶不敢相信,咬牙切齿,“安全?现在全天下想要他的命的人比星星还要多,安全在哪儿!”
“他现在是一等一的人证,所有人的眼睛都放在他的身上,就算有人要动手,也不会挑这个时候。而父皇,不管是喜欢他还是厌恶他,也不得不竭尽全力地保下他。”
一个连人证都保护不了的皇帝,太有失威信了,更不提还是现在这么个时机,所有人都在等着看皇帝如何解决。众目睽睽之下,正熙帝不会让薛让出事的。
“倒是四姐你,贸然过去,泄露了私情,反而会让有心之人抓住机会,置薛让于不利之地。”
“……”温西瑶结巴了一下,“谁、谁和他有私情了啊!”
温廷:……
原本他说的私情,只是意指当初薛让在画舫救下温西瑶的“恩情”,让她如此在意他的安危而已。
但是现在看到姐姐突然红起来的脸,和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模样,他才明白,原来那“私情”已经更上一层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