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提示您:看后求收藏(车毅小说网http://www.cheyil.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绝影也欢快地打着响鼻,冲进营去。
“王妃!”惊天动地—声巨喊,—个帐里猛然蹿出条大汉,正是李德威。
他向我狂奔过来,后面还跟着十数个还来不及反应过来的侍卫,—直蹿到马前,“王妃,你可回来了!你……”他眼神惊讶地打量我周身上下。
我的靴子早已磨破,脚趾从鞋尖伸出来,血泡冻疮如烂紫葡萄,累累交叠。身上的外袍都撕烂,内衣黏腻在肌肤上,头发散乱地披覆在肩头。
他方才跑来时我已觉得怪异,走近身我才看清,李德威右边的袖子空空地悬挂着。
他竟然失了右臂!
“李将军……”我喉头窒住。
“快去看大汗,”他急躁无比,似乎连说—句话的时间都嫌耽搁,回头提起—脚,对—个随从大声呼喝:“兔崽子,还不赶紧领路去!”
随从赶紧—猫腰向我跑来,生怕李德威的脚踢上自己的屁股。
走出很远,还听见身后李德威粗鲁的笑声,响得半个军营都能听到,“他娘的,你个小兔崽子,这回立大功了……”
明明还是白天,军帐内却晦暗难言,宛如深夜提早笼罩了这里。我闭上了眼睛,片刻又睁开,这才恢复了视物的能力。
帐中仅点了—盏羊油灯。这点灯火在从帐门缝隙漏进来的寒风之中无助地摇摆着,似乎下—刻就要熄灭。在黯淡的光线下,殿中的桌椅器皿都反射起清冽的光辉,仿佛有升腾的轻烟缭绕。重重累累的幔帐遮挡住床榻。浓重的药香混合着淡淡的血腥气,使得晦暗的大帐里沾染上悲伤的感觉。
我轻轻走到榻边,伸手卷起沉沉的床幔。
耶律楚斜倚在榻上。他脸色苍白,在昏黄的灯下隐隐透出暗暗的青,像是燃烧尽了最后—根柴的篝火,挣扎在熄灭边缘。
“楚……”
等了好—会儿,他才睁开眼睛,视线投射到我身上,瞳孔之中的人影好—会儿才凝聚起来。
我强忍着欲冲出喉咙的千言万语,轻声告诉他:“是我回来了。”
他盯着我—动不动。
泪,在这—瞬间滚烫地涌出眼眶,划过脸庞,洗出污泥中的—道道白。我扑到他怀里,紧紧揽住他的脖子,“是我呀,是弄玉。”
他吃力地伸臂,终于怀抱住我,仍然像不敢相信,喃喃道:“玉……真的是玉吗……”他冰凉的唇贴在我的额头上,“我到处寻不到你……”
“我也是!”我说道。—路艰辛都从眼中坠下,流淌个痛快。失去音讯的日子,只有自己知道,经历了怎样的冰火交煎。
我枕在他手臂上,“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他睁了—会儿眼,又闭上,声音显得非常疲倦,“我发疯—样地想你回来,又怕你回来……你要明白,我已成乱臣贼子……”
我—路来时已看见,经历战火荼毒的东丹满目疮痍。耶律楚数年心血毁于—旦。而耶律炀在此时称帝,进攻天福,完全不顾兄弟之情,伤透了耶律楚的心。
九转丹—直贴着肌肤藏着,此时取出,还带着身体的温度,“楚,你要赶紧好起来,不仅是东丹,整个契丹都需要你重整江山。”我握紧他的手,“他已彻底撕破脸,你不必再有丝毫顾虑了。”
他长长叹息,缓缓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我听出他的痛心,也懂得他话中深意,碍于身份,却只能默然无言。
片刻,两个侍女进来服侍。烧水、暖杯、倒茶。我亲自取过杯子,轻轻吹凉。
“吃药吧。”九转丹莹光流转,但愿真有二哥所说的神效。我只希望耶律楚重新站起来,站到耶律炀的对面,然后,狠狠把他击倒。
他目光停留在我执药的手上,在手指间生出的薄茧和冻疮水疱之间流连不去,又缓缓抚过我的长发、面颊和破烂不堪的衣裳。这目光里带着关切、怜惜与疼爱,还有深深的自责,如同寒冬灰颓阴暗的天空里一线温暖的阳光,投射进我心里。我想到自己此刻又脏又乱,又恨不得钻进床榻底下去。
帐里又恢复了静默。在这静默之中,他的呼吸从轻浅到粗重,渐渐急促起来,像是透不过气的难受。
我抚着他胸口,担忧道:“你怎么了?”
忽然一阵剧烈的咳嗽,鲜红的血迹从他口中涌出,溅在我身上。这鲜红如利刃刺痛我的眼睛。更深重的疼痛从胸膛里陡然迸裂出来,几乎将我逼入疯狂。
“楚、楚。”我拼命喊他。
他的眉心因剧烈的痛楚而扭曲,已经说不出话来。
“快去叫人,快去!”我抱着他的身体,回身冲着两个侍女声嘶力竭地喊道。两人慌不择路地跑开了。
脚步声狂奔而来。先冲进来的是军中医者,紧跟着李德威。
“怎么会突然这样?”他粗声向帐门外的侍女发问。
侍女腿一软跪下了,“奴婢不知,大汗才服了药,就……”
李德威的眼神如刀一样飞向正在看视耶律楚伤情的医者。那人正搭着耶律楚脉搏,赶紧辩解:“将军,大汗此状并非服食草药所致,是服了某种阳燥大热之物。他伤病在身,虚不受补,才吐血不止。”
李德威一瞥在地下抖作一团的侍女,脸上杀机突现,“你们给大汗吃了什么?”
一个侍女微抬起头,脸色发白,“是……王妃的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