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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帐里的声音不忍卒听!我惊得牙齿咯咯打战,抱紧旁边的雪如,“这……这是……”
她的脸上全是泪,“这群畜生!冰雹太大了,有几个姐妹受不住,只好到他们营帐去躲避,谁知道……”
我的腹内一阵绞痛!
她抓着我的手臂,“这样的事前几天你昏着就发生过好多次了!那些没能被挑上车的侍女,她们都被这群畜生糟蹋了,杀掉了……”
“别说了!”我泣不成声。
为了彰显天家富贵威严,随我陪嫁的宫女都是挑选出来的十五到十八岁的良家女孩,个个姿容秀美,能歌善舞,来之前还教习了她们回纥语及礼节。本以为远赴回纥要永别家乡亲人,住穹庐、被毡裘、食畜肉、饮潼酪,何曾想过还会遇到比这些苦楚更痛苦百倍的事?
天家威严,早已沦丧,不堪一提,像一个绝好的笑话。
明日若轮到我,该毅然就死,还是忍辱偷生?
夜深,一切都静下来,只有细若游丝的哀哭,这哭声源自一个从营帐里回来的女子。我知道她叫柳腰,极美的名字。回来就缩在一角,不让一个人碰她。
凄冷的黑夜,我只剩下一个念头:一定要逃出去!
天亮得太晚。
柳腰的尸体在车旁的树下被发现。她夜里趁无人发觉,用腰带自缢了。营帐里也丢出了几具女子的尸体,通身青紫,下身狼藉,双眼圆瞪,死不瞑目。应该是在屈辱的时候双手紧抓着地面,所以连手指缝里,也满是尘土和鲜血。
瑶琴失神地看着那些尸体,讷讷地说:“她们都解脱了。”
我们的食物仅仅只有带着浓烈腥膻味的羊奶。每一次喝,总是引起我剧烈的呕吐,吃进去的少,吐出来的多。而此时,我总会想起:
“请你活下去!”
“保护你活下去,是青嘱托我的!”
我还清楚地记得自己的使命,所以吐出来后又总是再努力地喝。
天还是一样冷。不过几天,手脚上都长满了冻疮,有的青,有的紫。冻疮破裂,流出鲜红与黄色的血脓。雪如撕下自己的内衣给我包扎,我坚决地拒绝了。她身上的衣服比我更单薄,手脚上的冻疮也比我更厉害。
唯一幸运的是,那天以后,红袍男人下令让兵士们不准再碰车上的女人。大概是要等到了上京再享用吧。
连日跋涉,我们终于到达潢河,离回纥越来越远了。我的心也越来越纠结,怎样才能把消息送出去,让回纥或是大周知道我被俘了呢?
渡过潢河,我们改为在契丹人鞭子的驱赶下步行。长满冻疮的脚踩在地上,每一步都是钻心得疼,像在钢刀上行走。我凝视远方,尽力辨识着方向。
一阵凌乱的马蹄声打破了我的沉思。一列契丹兵飞奔而来,扬起一阵灰尘,呛得近处的女子们都咳嗽起来。
跑近了,才看清为首的正是那个满脸横肉的队长。此刻,因为愤怒,他的脸变成了猪肝色,凌乱的粗眉向上竖着,嘴朝侧边吐出一口唾沫。
我注意到,他身后的马鞍上,横陈着一个人。
队长跑到红袍男人的马前,指了指马后的那个人,又怒不可遏地汇报着什么。红袍男人嘴角牵动了一下,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契丹话。
队长把那个人往地上一扔,她呻吟起来。我这才看清了,她是随行的一个歌女,我叫不出她的名字,此刻她的手脚像牲口一样被捆得严严实实。
行进的队伍停了下来,我们被迫围成一圈,看着中间地上的这个女人。满脸横肉的队长弯下腰,抓着胸口一把拎起她,大声用汉话说:“大汗说了,对逃跑的奴隶只有一个办法来处置!”
被他拎着的女子低声地哀求起来。
然而契丹人根本不理睬。一个兵士上前,取出一根长绳,一脚踩在那女子身上,把长绳的一头牢牢地绑在这女子手上。然后他走到一匹马前,把长绳的另一头拴在马臀上。
他们竟要用马拖死她。
这女子也明白了。她绝望地试图爬起来,嘴里大声求饶,“求求你们,我不敢了,再不敢跑了,饶了我吧……”她满脸是泪,脸上写满了令人不忍卒睹的恐惧。
“放过她!”我脱口而出。
那队长朝我转过身来,雪如忙上前,试图把我拉到她身后。
他狠狠地逼视我,狂喊了一句听不懂的契丹话。
“欺侮一个弱女子并不能证明你们的强大,总有一天,大周会向你们百倍地报复!”
他很轻蔑地笑了笑,突然就抽出腰里的长鞭,向我劈头盖脸地打来。
一旁的雪如惊叫一声,拼命用身子挡着我,想要替我挡去噬人的鞭子。
突然有人用契丹话大喊了一声什么。我倒在地上,朦胧中看见是那个红袍男人。他看着这满脸横肉的队长,指了指地上的那个女子。这人才收起鞭子,朝我的胸口狠狠踢了一脚。我疼得在地上窝成了一团。
我听见那女子的哀求声越来越急,听见马蹄猛然间奔腾的声音,听见惨叫声越来越远,听见周围都是低低的哭泣声。
最后那马跑回来了,拖在后面的已不能说是一个人,只是一段血肉模糊的残肢而已。
逃跑就是这样的下场!
契丹野兽的叫嚣在耳边回荡。
归家路千里,无处话凄凉。
漫长的跋涉,终于抵达上京。我们被带到一个大寨里清点人数,除却死在路上的,还有二十三人。若不是雪如和瑶琴她们一路尽力保护,我大概也早就死在路边,成为野狗的食物。
寨里还有不少其他女子,都被绑着双手,木然地站着。
不多时,又进来几名契丹人,还有一个老婆子。他们拿进来一个大桶,轮流叫我们洗脸。洗完一个,老婆子便看一看,嘴里嘟哝一句,旁边就会上来一个契丹兵,把这女子带到大寨的一边。洗的人太多,大桶里的水污浊不堪。一个契丹兵按着我的头往水里一浸,老婆子便把我归到了其中一边。
不多时雪如也被带到我身边,而瑶琴却被分到另一边去了。
等所有的女子都被分配好后,老婆子站起来,指着瑶琴那边数十人大声说了句什么,那些女子突然惊叫大哭起来,有的人试图挣脱,往外逃去,但立刻就被契丹兵的鞭子制服了。
我惊慌失措却又不知发生何事。身后一个穿灰衣的女子低声说:“她们……要被分去各部落了……”
我猛然看着对面的瑶琴,她仍惊恐而茫然。
“不!”这惨痛的叫声还未来得及从喉头逸出,契丹兵已上来把我们拖走了。
我们被推进另一处毡帐,帐里有几个面目凶悍的契丹女人,都长得高大粗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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