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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苏绮贞的声音，桑枝稍稍回神，掀起眼皮，目光从病床转移到一旁的苏绮贞脸上。p> 她直直看着苏绮贞，病房霎时重新静下来，冷白的日光灯不带任何温度，同窗户外的雨水一起，敲打着两人的心。p> 苏绮贞怕桑枝太担心，就拣了点轻松的话说：“对了，你怎么突然回国了？张嫂来电话说你回来了的时候，你爸刚好睡了，他要是知道你回来，肯定很开心——”p> “为什么不告诉我？”桑枝没有听苏绮贞说什么，红着眼睛质问她：“动手术这么大的事你们为什么瞒着我？”p> 桑枝冰冷责问的语气让苏绮贞忍不住颤了一颤，她在桑枝面前永远是愧疚惭愧的姿态，柔柔弱弱，没有一点母亲的强势。p> “你爸怕你担心。”苏绮贞眼眶湿润着，说：“你看你爸现在不是也没事么。”p> “他都躺在这了还说没事？”p> 桑枝气急上头，苏绮贞的眼泪让她觉得好虚伪。p> 当初她不要丈夫不要孩子，现在还会为被她抛弃过的丈夫流眼泪？为什么要在这里装夫妻情深？p> “收起你的眼泪，我爸还没死呢，你不用哭。”p> 其实话说出来的时候，桑枝就后悔了。p> 看着苏绮贞颤动震惊又满是受伤的表情，她低下眸，看了一眼病床上的桑瀚明，扭头离开。p> 她知道的，她不该那样说话。p> 但是她就是很急，很气。p> 那种知道爸爸在住院的慌乱无措，还有担心失去爸爸的恐惧，还深深萦绕在她心底。p> 她哪有什么资格责怪苏绮贞，她应该责怪她自己。p> 为什么她爸爸身体不舒服，她从来都不知道。p> 桑枝心绪好乱，不知道怎么面对苏绮贞，径直离开病房。p> 她们的母女关系永远都这么别扭。p> 她对苏绮贞总是苛责的态度，没有什么好脸色，说不了几句话就顶嘴吵架。
这么多年过去，她始终没学会原谅自己的妈妈，也没学会和过去的自己和解。p> 这一层的住院区并不大，但是桑枝还是迷了路，绕了一圈，才找到电梯口。p> 两架电梯，一个上，一个下，电梯上面的红色数字不断跳动。p> 叮咚一声。p> 往下的电梯先到这一层。p> 电梯门打开，桑枝低着头，走进去，抬起手臂按了一个“1”。p> 电梯里面冷白白的灯光映衬着她情绪低落的脸，电梯门缓慢关上的时候，旁边另一架电梯也到达这层楼。p> 电梯门打开，身形高挑的男人单手拎着一个学生书包，另只手提着一把长柄黑色雨伞，缓步从电梯里走出来。p> 宽肩窄腰，雾霭灰的衬衣平整挺阔，里面是一件白t，叠加的深浅配色衬出几分干净利落。p> 一双自带几分锐利的眼睛平静扫视病区上方悬挂着的指示牌，随后按着指示牌上方的箭头，走向医生办公室。p> 私人医院的值班办公室，每个医生单独一间。p> 他的目光循着办公室门口的姓名牌，最后在一间办公室前停下。p> 办公室的门开着。p> 几声指骨轻敲门板的声音响起。p> 办公室里面的人听到声音，朝门口看过来。p> “没打扰你吧？”p> 薄叙站在办公室门口，高挑的身形挡了一半走廊上冰冷的日光灯灯光。p> 里面身着白大褂的年轻男人轻微摇头，视线落在薄叙手里拎着的学生书包上，问：“你每天忙到半夜，还特意抽空来给你妹妹送书包？”p> 雨伞倚在门边上，薄叙拎着书包走进来，散漫说着：“离家出走可以，但是不能不做寒假作业。”p> 薄一璇是昨天离家出走的，十四五岁的年纪，正叛逆着，跟家人吵了一架就跑了出去。p> 好在她去的是表哥家。p> 闻衡从电脑面前起身，接过薄叙递过来的书包，转身放到后面的架子上，说着：“她在我家好吃好喝着，你放心。这个年纪的小女生，爱闹腾点很正常，谈恋爱也正常。你们管太多，她确实会烦。这几天我也会再劝劝她，等她耍完性子就会乖乖回家。”
“没关系，就让她在你家多住一段时间。我工作忙，没那么多时间三番两次的去教务处领她。”p> 闻衡闻言，回头，挑唇笑着：“我工作就不忙？”p> 薄叙不置可否的，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p> 他是工作做到一半临时出门，手头的设计稿还有一大半没完工，没太多时间停留。p> “过两天我要出差一趟，回来后我会去接她回家。”p> 薄叙说着，预备走的时候，听到闻衡问：“对了，听说你下个月要去墨尔本？”p> 他停步，眼睫微动，没有出声。p> 闻衡：“墨尔本有什么魔力，能让你每年去一趟？你大二那年去那边留学了半年，之后每年都去，你不会是在那边交了个女朋友吧？”p> 薄叙做事永远不多解释，在家人眼里他就显得很神秘，让人摸不着头脑。p> 尤其是近几年，他总会留出一段时间出国，去的地方还都是同一个国家。p> 任谁都会好奇他到底在做什么。p> 这会儿闻衡明着问了，薄叙还是选择不回答。p> “走了。”p> 他只对闻衡说了这一句，回头走向门口，拿起倚在那里的长柄雨伞，迈步离去。p> 没得到答案的闻衡瞧着薄叙的背影，轻轻摇头，啧了一声。p> 这小子，见了面，连句哥都没叫。p> -p> 海城是有雨季的，今年的雨季好像比去年又早了一些。p> 薄叙停在住院部门口，撑起雨伞，往侧边停车场走。p> 淅淅沥沥的雨水打湿伞面，顺着伞面垂落，私人医院的寂静在这一刻凸显出来，耳边只有细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