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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绍到此狄少云才意识到,这是路凡之家的书院。
往日里小路先生对自家的事儿提得不多,只说自己双亲已故,妹妹早夭,其他一概轻描淡写地略过不提。狄少云以为他早看开了,今儿个总算明白,经历了大苦难的人,总是爱把辛酸藏在心里的。
傍晚狄少云回了军营以后便一直提不起兴致,明天还要早起练兵,他连晚饭也没吃就钻进帐子里熄灯要睡。
“多少吃点儿,明天可是要饿上一天的,根本不会给你时间填饱肚子,”狄少雯拎着个食盒撩开帐帘进来,“营里日子苦点儿,你得学着慢慢习惯。今儿中午吃的陈渊江大鲤鱼,大概是你的最后一顿好饭,忘了它吧。”
食盒只有一层,除了碗稀汤寡水的米粥以外,还有两个糙米窝头和一盘炒野菜。狄少雯怕弟弟挑嘴,瞒着伙头兵往菜里加了几片猪肉干——顶稀罕的玩意儿,过年才舍得吃。
没想到狄少云吃得相当果断,半点没犯挑食的毛病,甚至连菜汤都不剩。他闷头吃得安静,放下碗筷时眼圈红红的。
做姐姐的一眼就看出弟弟有心事,狄少雯抱住狄少云,轻轻拍了拍他的脑瓜,说:“孟柳这孩子的命还算硬的。去年收成不好,东南的粮田又淹了水,你顺着陈渊江往上游走,每十步路就能看见个坟头,葬的全是饿死的流民。本以为见得多就麻木了,可我现在一到江边,还是觉得心肝疼恨得心肝疼。”
“我还去了百城书院,”狄少云哽咽着说,“书院没了,门口的那棵老梧桐树好像也死了。”
“嗯,根好像被水泡烂了。”狄少雯叹了口气,“听说那树还是□□南征北战的时候亲手栽下的。嘉城自古是鱼米之乡,老树二百多年没吃过半点苦头,一直被人当老神仙供养的,可惜了。”
阜京锦绣堆里养大的孩子没见过繁华之外的世道艰辛,心里难免有道不好过的坎。不过狄少雯觉得这是件好事儿,她欣慰地拍拍小弟的肩膀,露出个笑脸来,宽慰道:“你懂事,姐也能放心。我不求你建功立业,只要一辈子能记住现在心头的这点苦味儿,就够了。”
狄少云长这么大,第一次感受到彻夜难眠的滋味儿。
眼看天快亮了,再有半个时辰就要起床,他却毫无睡意,索性爬起来擦刀。陈容的美人刀他一直带在身边,被爱护得无比妥帖,已然成了孤独时的一点慰藉。
一阵风将帐帘微微吹起,猝不及防闪进来个白色的小影子,吓了狄少云一跳。他赶紧抽刀出鞘,摸到床头点燃了灯。火光唰得照亮整个军帐,他这才看清那影子的来历——素银。
海东青羽毛凌乱,应该是刚结束一场长途跋涉。流金扑腾上前给它整理羽毛,它朝着狄少云咕咕叫了两声,抬起一条毛腿,上面拴着个小布囊。
那是陈容的东西,陈容给他捎了信儿。狄少云的心蓦地跳得极快,他解下布囊迫不及待地拆开,取出里面的两封信,还有陈容贴身的飞燕还巢翡翠坠儿。
他打开第一封信,陈容清秀的字迹映入眼帘:
“少云展信佳。距你离京已过十日,想来再过三五日将至嘉城,特修书一封托素银遥寄,以表牵挂。不知路途安否,舟车劳顿否,思念故乡否?家中一切安好,祖母前日偶感风寒,服药后已然康健,不必忧心。翟统领之案已有进展,于槛戒寺井中发现自白书一封,细节颇多,着实令人叹惋感慨,此处按下不表。若诸事顺利,不日兄将结案启程赴迁州,近来阜京多雨,望天公快快作美,好助我乘风千里。
兄心中惦念,有一事欲叮嘱与你。嘉城不比京中锦绣繁华,虽不至民不聊生,但百姓饥苦之事必然常见,令人不免扼腕叹息,共情悲痛。兄知你是至情至性之人,万望不要沉湎于此而萎靡不振。飞霜掠面寒压指,一寸赤心惟报国,不求你英雄伟业,勿忘本心足矣。
言不尽思,再祈珍重。愿诸事顺意,一切顺遂——兄陈容四月廿一巳时亲笔。”
他将这信仔细叠好,又拆开了第二封,上面只有短短几行:
“云,我想你。说来奇怪,分别不过十日,却恍若已过了十年一般。闲时坐在小梨院回廊下看雨,夜里伏在案边看书,哪怕剥个花生佐酒时,我都忍不住要想你。相思一夜梅花发,忽道窗前疑是君。暮春没有梅花,眼看梨花还剩下零星几朵,若是它能晚些开败,就好了。
随信附上我贴身的翡翠坠子赠你,聊表思念,顺带用它给你提个醒儿,可千万别忘了我——小燕阿容,四月廿一午时亲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