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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失火殃及秋风院，还闹出了人命，横竖得拉个人出来顶缸，舍我哥其谁。”狄少云阴着脸说，“已经被押进天字零三了，听说还挨了二十杀威棍他身上有旧伤，怎禁得起这般折腾。”
路凡之端详着他，纳闷道：“出了这么大的事，你好像不意外。放你个假，不必帮我查东西了，快去看看他吧。”
狄少云叹气，“我俩早就预料到会这样，他已经做好吃苦头的准备了，劝都劝不动。他信里写了‘安好勿念’，我去了只会啰嗦惹他心烦，不如在外头多帮着干些正事儿。”
“倒挺通透，你哥知道了准高兴。”路凡之笑道，“翻了那么些书，可曾找到我说的‘三魂草’？”
朝廷南迁时，诸多史书典籍都被遗落在了青阳城的大藏书阁里，毁的毁烧的烧。阜京的崇文馆书籍甚少，但翻阅起来也挺耗工夫。狄少云摇头，忍着鼻涕眼泪继续在扬尘中盯着书本找来找去。
“青阳藏书阁汗牛充栋，绝不是阜京小地方能相比的，可惜我不曾有幸去过。”路凡之叹惋道，“你不必勉强，找不到再想别的办法。”
俩人从一层开始翻找，待登上第六层时天已经黑了个透。狄少云眼睛熬得通红，点着灯从书架上取出一册名为《万古百草经》的厚书，刚拨到第六页时便精神起来，“找到了！先生快看！”
路凡之的眼睛也红得很，他拿过书凑得极近才看清上头的字儿，“三魂草寻常见于忘忧山北，喜阴好湿地，通体银白如雪。根茎奇香剧毒，食过三旬能化骨断筋，非忘忧山南之七魄藤不能相克也对，这便是我要找的了，把宝音姑娘给你的药囊让我瞧瞧。”
那药囊里残留了些许白色粉末，隐约还有一阵浓香，与书中描述八/九不离十。路凡之见狄少云一脸不解，便解释道：“你哥前几天给我捎信，提起了乌桓秘传的一种叫做‘黄粱棺’的邪乎玩意儿，想必你已知道了。我想查清这到底为何物，昨夜便跑了阜京几座藏书阁，又去问了逸飞先生，这才懂得了一二。这黄粱棺用北境戈壁上独有的铁杨树制成，再用七魄藤的汁水泡上三个月，便可保证墓主尸身百年不腐。古籍里提起过，乌桓人也曾用黄粱棺施酷刑，给活人灌下三魂草药后封入棺内。此人一开始昏睡三天，不会立即毙命，一旦过了三日，他每隔两个时辰便会苏醒一次，反复经受毒发幽闭时锥心蚀骨的痛苦，直到咽气也不得安生。”
狄少云若有所思，掂量着手中的药囊，片刻后说：“唔那依先生的意思，阿什兰上个月突然病恹恹不来上课，或许是服用过三魂草。越哥在使节车队中看到的黄粱棺，便是为他假死出逃而置备的？”
路凡之点头，“阿什兰被封入棺材后只能活三日，所以这三日内乌桓人必会想方设法把他送出阜京城，去个羽林军和麾骑营都查不到的地方。我们能找人的时间不多，一旦他出城，便是大海捞针再难寻了。”
“先生，我不明白。”狄少云说，“能够瞒天过海将阿什兰带出东宫的方法有千千万，乌桓人为啥要用假死这样啰嗦又受罪的法子。”
他问到了点子上，路凡之也不知如何回答，茫然地摇了摇头。
“我哥跟我提过一嘴，说他想劝皇上搜宫，”狄少云说，“现在看来搜宫怕是不够，三日之内还需把阜京城查个底朝天。”
“此非儿戏，谈何容易这事儿你不必管了，明日我去和三小王爷聊聊，看他愿不愿意同陛下再谈。”路凡之叹气，“天也黑了，你今日辛苦。我留你在崇文馆用顿饭，吃了再回家？”
崇文馆离槛戒寺不远，狄少云正好想去探望陈容，便答应了。师徒俩对坐用饭，皆是心事重重，天南海北扯些闲话，都不怎么尽兴。
“方才与同僚攀谈了几句，”安静了许久后，路凡之放下碗筷说，“黎大相公殁了。”
这事儿狄少云也是刚刚听说，他小小年纪虽不曾与黎万渠打过什么交道，但心里头总觉得仿佛压了块重石，闷得喘不上气。他一言不发站起来开窗，这才发现阜京城不知何时竟下起了雨。
窗沿上落了只翅膀打湿的孤燕，羽毛凌乱瑟瑟发抖，狄少云伸出手指碰碰它，冷得很。
“这小家伙好像快不行了，”狄少云捧起燕子问路凡之，“还能救不？”
路凡之盯着奄奄一息的灰燕子，将它放在火炉边取暖，沉默了半晌道：“试试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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