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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岔子就出在这儿了，说起来叫人后怕。”李呈祥蓦地弓腰拊掌，急迫地诉苦道，“我拿了文书驱车往麾骑营九部赶，想从淮阳路东边的弯勾小巷抄个近路。谁知车刚一驶进去，就被一伙黑布蒙面的人给挡了。他们也不吭声，扑上来抢我怀中的文书。我这把老骨头给天子当差几十年，一条命都是陛下的我死命护着那文书，被他们用砖头削了脑门晕倒，再醒来时文书便不见了。”
老头语气匆匆，一番话把陈容给说怔了，皇城根儿下居然还能发生如此荒诞之事。他沉思良久，说：“难不成是通进司的人将文书抢走，又伪造了朱批么。”
可这说不通，若真是通进司的人干了拦路抢劫的勾当，伪造朱批后又将文书亲自送还麾骑营，简直等同于送死。
“怎么会是通进司，”李呈祥摆手叹气，“老奴自诩看人挺准，那通进司长史董万芳是个老实巴交的主，心思很细但不擅交际，说话口吃得厉害，见人只会憨笑不语。他手下的小吏也都半斤八两，没干过偷奸耍滑的事儿。”
董万芳入朝十二年，无功无过，独独混了个安守本分的好名声。陈容许久不在阜京，对此也略有耳闻，“公公所言有理，董长史为人方正，应不会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况且那只是一封不相干的轮值明细，冒死伪造能有什么好处。”
李呈祥附和着颔首，陈容一阵头疼。
尽管他私心不觉得是董万芳等人所为，可无论文书如何辗转，最后还是进了通进司的门。兴许另有其人从中嫁祸，也未可知。
既然从李呈祥口中问不出什么东西，这老头儿又赶着回崇政殿伺候景文帝，陈容索性没多留他，打算自己去通进司跑一趟。
“少将军此刻倒不急着去，”李呈祥停下小碎步，回头说道，“董大人现下应在崇政殿大朝会，通进司只有几个当值的小吏，估计问不出什么。”
陈容纳闷道：“通进司官员若无陛下传召，不是不必上朝的么。董大人今日也在殿中，我竟没留意。”
“您有所不知，”李呈祥解释，“董长史母家与乌桓贵妃萧氏沾亲，他自幼习得乌桓文，因此特意被陛下选召了去，和王腾大人一并翻译使节带来的诸多文书。”
老头儿慢条斯理地说，陈容听完却是一怔。
乌桓老国主后宫不宁，夺嫡之争愈演愈烈。据说那萧贵妃行事颇有手腕，着实是个人物。想不到她与大兖的朝臣之间，竟有如此出乎意料的亲族关系。
“您此番有何打算？”李呈祥见陈容沉思不语，便问了一句，“先回崇政殿，还是”
陈容回神摇头，向李呈祥告辞道：“我还是想去通进司看一看，公公快请回吧。今日你我谈话，切莫让旁人知晓。”
“少将军放心，老奴自有分寸。”李呈祥一抖手中拂尘，恭敬向陈容揖了揖，“事关天家尊严，相信您定能明察秋毫，还山河公道。”
这帽子扣得忒高，陈容疲惫地苦笑，转身走了。
兴许是因为昨夜没休息好的缘故，加之阴雨天气实在潮湿，陈容一身骨头都是疼的。他忍着疼慢慢走在雨里，反复琢磨着李呈祥的话，又在心里反复掂量着通进司的长史董万芳。
说不定真是董万芳仿造景文帝御笔，将驻守鸿胪客馆的两队轻骑调走陈容斟酌，他与那乌桓的萧贵妃，到底有没有联系。
出于习惯，陈容不大喜欢把人往坏了想，尤其是看起来老实巴交的董万芳。有道人不可貌相，或许每个人心里都藏着点儿污浊的秘密。
细思极恐，陈容这一早上也受了不少刺激，丝毫不比景文帝轻松。他浑身疼得厉害，头也有些晕，于是又取出一块梨膏糖来，囫囵含在嘴里。
可这回没等糖化开，他就一个闷头栽到地上，没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