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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容见景文帝迟迟不语，会意低声说：“陛下保重龙体，千万不可失了神色，臣这就去查。”
前有丞相被人投毒，后有皇帝体质每况愈下，如今仿造天子朱批更是非同小可诸般种种，简直视君威于无物，明摆了要造/反。陈容只觉太阳穴突突跳得厉害，手心里也沁满了汗。
要查，得查。水落石出之前，脑中所有的猜想都不作数。
龙椅左右还有两名羽林军的带刀侍卫，陈容和他们交代几句便离开了。事发突然，他一时理不清头绪，独自抱剑沉思良久，竟不知从何查起。
再脏烂的破物件用锦绣裹了，便瞧不出优劣。崇政殿内千人一面，皆着官袍乌纱帽，眉宇之间恭谨端方，全是好模样。逢场作戏的本事人人都会，傻子才把心思写在脸上。
昨日送还麾骑营的文书定由许多人经手，兴许其间被做了什么手脚。陈容细想，打算先找李呈祥问两句话。这老内侍御前伺候几十年，理应对四方皇城中的大小事宜如数家珍。
方才景文帝受了惊吓，精神有些萎顿，与乌桓使节交谈时也有一搭没一搭的。李呈祥亲自端了润喉补气的参茶站在龙椅左右，偶尔上前喂两口。他看到陈容朝自己招手，犹豫片刻走下台阶，低声问道：“少将军何事？”
陈容答，“领了个急差，寻公公问两句话。人多口杂，我们去殿外谈谈？”
李呈祥点头，将手中茶盏交予小内侍。他跟着陈容离开崇政殿，挂心地说：“老奴定知无不言。只是陛下近日身子不爽，身边不能离人。请少将军问简略些，好让老奴尽快回去伺候。”
陈容没停步，回头打趣道：“难怪陛下从不疼我他身边有您这么个贴心人，像我这样的毛躁鬼就瞧不入眼了。”
“谬赞。”李呈祥皱着老脸客气地微笑，没有多话。
两人在崇政殿外站定，陈容开门见山道：“十日前麾骑营有封文书请陛下过目，可上面的朱批却并非陛下所书。公公眼观六路，可知其中缘由？”
伪造天子朱批乃死罪，大兖开国至今闻所未闻。李呈祥惊骇地瞪大眼睛，满脸褶子都被抻平了。他吓得不轻，手指绕进拂尘中不安地打转儿，抿着嘴巴欲言又止。片刻之后，他拍掌喃喃自语道：“难道，难道”
“怎么了？”
李呈祥抬手摘掉脑袋上的幞头，叹息不语。只见他发际边缘贴了块膏药，足有半掌之大。那膏药不大紧实，微微翘起一角来，露出形状狰狞的伤口。
“这淤青像磕碰击打留下来的，定是人为了。”陈容从怀中取出随身的三七膏递过去，又说，“若有隐情，还请公公但讲无妨。我既领了旨意，那也算半个钦差哪怕您不信我，也该信陛下不是？”
老内侍日夜伴君左右，在这四方皇城之中还算有点声望，人人见了都要停住脚恭敬地寒暄几句。也不知是谁胆子这样肥，敢对这么个金贵的老家伙动手。连皇帝跟前的红人都敢动，此事若往大了说，或与藐视君上同罪。
“此时说来惭愧，老奴本打算藏掖着混过去，不再与旁人说了。”李呈祥双手微抖着接过药膏，两道稀眉倒垂，显得诚恳又为难，“如今少将军的话倒提醒了老奴老奴挨的这顿打，说不定真有什么蹊跷。”
“您讲。”
李呈祥将幞头戴回去，瘪着干瘦的嘴唇缓道：“兴许您知道，文武大臣们上递札子文书，都需在通进司中转审核，才能递至御前。待陛下批阅完，再由他们统一返还。”
此话不假，陈容点头。李呈祥接着说：“至于您说的麾骑营文书，老奴有印象。约莫十日前陛下说想看轮值明细，要的还挺急，老奴便从葛正使处取了来，越过通进司直接交给陛下。那文书在福宁殿搁了许久，陛下昨儿个才得空批阅，然后教老奴直接送还麾骑营。毕竟乌桓使节快要入京，守卫工作得提早开始，若再通过通进司周转递交，耽误工夫。”
言至此处陈容立刻觉得不对劲，蹙眉道：“可昨日是通进司的人把明细送还给我们的，没见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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