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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妨,”路凡之淡然地说,“斯人已逝,生者如斯。一个人的日子不好过,若能在骤变风云之中争得一席之地,活得清楚又明白,这样既对得起他们,也对得起我自己。”
“是是啊。”陈容一知半解,问道,“可怎样才算活得清楚又明白?”
这时迎面刮来一阵冷冽晨风,带起路凡之的衣角,平添了几分飘逸。他垂眼想了想,说:“莫忘来时路,珍惜眼前人。”
路凡之的小院儿不大,里头只有一幢屋子和一棵歪脖桃树,还有一地咕咕乱跑的鸡。他领着陈容推门进去,从角落食槽中抓了把麦黍往地上撒,顷刻间身旁围了一圈鸡,点头如捣蒜。
名副其实的鹤立鸡群。陈容觉得好玩儿,眼前神仙似的人物想不到竟如此接地气,一下子显得亲近了不少。
“我一人闲住,衣裳都在柜里放着,你随意挑。”路凡之忙着喂鸡,又熟练地往伙房灶里添柴,招呼陈容道,“水还得烧会儿,等等再喝茶?”
陈容再三道谢,进屋拾了件素色长衫换上。换完时路凡之已烧热了水,邀他到书房吃茶取暖。他的书房不大,一桌一书架,墙上钉了张羊皮舆图,绘的是陈渊江沿岸的城镇风物。
“好图,”陈容凑近了看,玩笑道,“能不能卖我?”
“多谢抬爱,”路凡之莞尔,“这图是祖父所绘原稿,舍不得卖。少将军若喜欢,彩云坊的书局里有纸制的复刻版,十文钱一卷。书局赚七文,我赚三文。”
陈容一听乐了,“行,我改天看看去。茶好了没,渴了。”
“再等等,”路凡之手里碾着茶,抬头看陈容一眼,笑说,“少将军比我更称青色。几次见你,不是穿红衫就是着黄袄,漂亮是漂亮,但不如浅色稳重。”
陈容是个糙人,从不计较衣着打扮,有的穿就行。段桢闲聊时说他称艳色,今日路凡之却又说他称浅色,陈容本人倒无甚所谓,说:“平易兄说笑,我本就不是什么稳重人,穿啥都遮不住我这身流氓气。”
“合意友来情不厌,知心人至话投机。”路凡之将茶盏浸泡在沸水中,片刻后取出来慢悠悠地擦拭,玩笑道,“我毛病多,交朋友十分挑人。若少将军身上真有匪气,我就不会请你进屋喝茶了。”
不过寥寥数面之缘,路凡之已认了陈容做好友。陈容与他也颇合眼缘,不由得说起体己话来,“掐指算来,我回阜京也有二十多天了。本想着归家休个正月假,谁知大事小事轮番来,比在迁州还累。我夜里合眼都睡不稳,也不敢把心里话全倒给阿云和越哥听,怕他俩嫌我烦。”
说罢他挑了一绺头发给路凡之看,“瞅瞅,窜了好几根白发,我可连二十岁都不到。”
不及冠便没有表字可以称呼,路凡之叫了声“阿容”,说:“你看着随性跳脱,却是个做事极用心的人。诸事繁杂,也要顾得身体。我是个闲人,你以后若想找人说话,就随时过来吧。”
“那敢情好,”陈容接过茶盏,“我”
他话未说完,只听院子里有人高声笑道:“哟,小先生招待客人呢?”
嗓音有些年纪,气沉丹田,精气神相当不错。陈容一下就听出来了,走到门边看去,果然是那个早晨在翠微湖边垂钓的老渔翁。
老头儿头戴斗笠,身披蓑衣,蹬着一双露脚趾的破布鞋,踢踢踏踏走进了路凡之的院子。他一手拖钓竿,一手拎鱼篓,见了陈容也不认生,“你和平易长得挺像,他是你兄弟么。”
陈容摇头。
“那还真是巧了,”老头儿笑说,“小哥儿!托你的福,我刚钓了条两斤半的大花鲢。”
他擅自进来就算了,还自顾拿瓢从缸里水喝,仿佛到了自己家一般。路凡之闻声探出头来,熟络地说:“王伯客气,又给我捎鱼。今儿三人分一条,您做个清蒸?”
“得嘞,”老头儿乐呵呵把鱼放下,说,“这儿没蒜了,我去家里拿两头来。你先杀鱼,等我回来炖上。”
“好。”路凡之应下,取了襻膊搂起衣袖,拎刀就要往伙房走。君子远庖厨的圣贤仁术,在这位年轻状元郎身上似乎行不大通,陈容赶紧把他拦下,好笑地说:“还是我来吧,杀鱼要见血。”
“阿容是客,坐下等着吃就行。”路凡之将剔骨小刀放在指间挽了个花儿,把陈容看得愣愣的,“读书人不只会动笔,刀也能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