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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衷一是，陈容对此没有发表什么评论，而是问狄少云，“所以小王爷不答应送，你就自己来了？”
“嗯，槛戒寺门口的典狱不肯代传，说是外面的东西不能进。我没办法，只好翻墙咯。”狄少云耸肩，“我从小就跟着逸飞先生学书，那老头儿忒严，挺招人烦的。可他横竖是我的老师，出了事情我也放心不下，这点小忙还是要帮的。”
私闯天牢，重则死罪，狄少云为了“这点小忙”，险些把命搭进去。他本人似乎并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还在拽着陈容嘻嘻哈哈地说笑话。
这小子的与众不同之处兴许就在此，他骨子里藏着未经世事的率性与洒脱，恍若污浊云雨之中难得窥见的一缕天光，惊艳得让人挪不开眼。
陈容心有余悸，想开口数落他，骂他缺心眼儿，可终究还是没舍得，说道：“恩师如父，你做得挺好，就是太武断了。说吧，想要什么奖励，哥许给你。”
捅了娄子还能得奖励，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儿。狄少云心花怒放，慎之又慎地琢磨了半天，忸怩着说：“哥，我能亲你不？”
此问不得解，陈容在狄少云屁股上无情地踹了一脚，然后让文越把他打包装上马车，运回家去了。
“没皮没脸的货，就不该来救他，”陈容红着脸想，“活该吊着。”
他在天井中来回踱步，闭眼调息，颠三倒四地默念了几遍清心诀，花了好一阵工夫才平复下心神。
陈容是个刀枪不入的主，脸皮比城墙还厚，却偏偏遭不住狄少云的撩拨，险些方寸大乱，着了道。
他暗自忖度，兴许上辈子做了伤天害理之事，地府判官大笔一挥，才让狄少云做了他这一世的讨债小鬼。
业障啊业障。
“若非要事，不得在此逗留，”典狱见他杵着不动，便出言提醒道，“要探监就快些，说完赶紧走。”
陈容回神，不再多想，跟着典狱去见了被软禁在天字六号的荀沛山和路凡之。
一群人被关着，老老少少坐在一处，竟玩起了飞花令，输的还得罚酒。路凡之挂念王腾的病，便没跟着掺和，找了本书翻着看。
也对，本来就是不畏死的人，无论在哪里都足够从容。
陈容还要给王腾送药，没有多聊就告辞了。典狱带着他穿过槛戒寺的竹林，指着幽暗深远的牢门说道：“天字零三，王腾在丙号第十六关着。我就不进去了，您若在里面转了向，就问其他典狱吧。”
“多谢。”陈容从典狱手中接过盏灯笼，顺着石梯走下去。这儿才是槛戒寺天牢的庐山真面目，阴冷晦暗，空气里掺着一股子稻草的霉腥味儿，死寂令人窒息。和天字零六独门独户的小院儿一比，简直天壤之别。
前所未有的压抑感扑面而来，陈容不禁打了个寒战。
天字零六里关的都是三品以上的大员，其中不乏两朝老臣，景文帝不好下狠手。于是三品之下的官员就遭了殃，成了万岁爷的出气筒，天字零三牢门一合，差点连命都要丢了。
王腾被人扒掉官服，在牢里关了一天一夜。他在干草堆中盘腿而坐，两手搭在腿上，腰板挺得相当笔直，花白的发髻一丝不乱，像是一宿没睡。他脚边放了碗清水和一个干馒头，连动都没动过。
朝中并非全是见风使舵之辈，文人骨气丝毫不亚于沙场武将，舍得豁命。这老先生为人出了名的板正，眼下不吃不睡，是拿出了死磕到底的劲头来。
典狱开了牢门让陈容进去说话，陈容朝王腾揖礼后才开口道：“先生受苦了，先吃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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