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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容倚在学堂外面，透过格窗看他背影，又看看他身边坐的一众半大少年，心想：“读书习武摒弃杂念，才是他应做的事。不求将来成什么大器，只求和乐安康便足够了。”
大雨时有片瓦遮身，凛冬时有衣衫取暖，饥饿时有暖食果腹，老迈时有儿孙满堂多好。
“陈容？”身后有人叫他，是阿什兰。
“规定辰时到学，现在半柱香都烧没了，”陈容看他，客客气气地提醒了一句，“小殿下，迟到可不大妥。”
阿什兰看陈容不顺眼，陈容自然也不会回他什么好脸色。两人对视片刻，阿什兰解下罩衫递给一旁的书僮，说：“反正先生没到，要什么紧。你到这儿做什么，别告诉我是来听学的。”
陈容不答，他瞧阿什兰身边的书僮面熟，认出她正是元宵奏琵琶的红绡坊歌妓。那少女换一身男装，束发戴冠，捧着书箱挡了半边脸。她看到陈容时眉头微蹙，匆匆行过礼后便进了学塾，坐到桌边帮阿什兰研墨。
“红袖添香，小殿下好兴致，”陈容笑了笑，打趣说，“你爹知道不？”
阿什兰听出陈容话中的调侃，以为他对那少女有意，冷哼一声道：“别打宝音的主意，也不许告诉我爹。”
少年警惕得像只呲了毛的狼崽儿，护食护得紧。陈容一耸肩，说：“想哪儿去了，打小报告对我又没好处。你放心，我不说。”
“最好如此。”阿什兰不再看他，进了学塾坐在宝音身边。两人低声用乌桓语说了些什么，陈容听不懂也听不清。
说话时宝音的眼睛总往陈容这边瞟，神色之中有些紧张，还有点忌惮。颍王府家的学塾分男学女学，若被人发现她一个姑娘和众男子混坐一处，岂不成了笑话。
陈容将食指抵在唇上，朝她笑了一下，示意自己不会声张。宝音着裙钗时的模样娇柔秀美，换了男装倒也不露怯，并未引人生疑。
同学们见阿什兰换了个胡人模样的俊美书僮，都觉得新鲜，凑过来要细看，被阿什兰一并赶了回去，“音哥儿不会说话，哑巴有什么好看的。”
宝音红了耳朵，惹得众人哄笑，“好小子果然俊，没想到兰哥儿喜欢这一口。”
学塾里吵吵闹闹乱作一片，大家都没心思看书了。此时门外飘飘然进来个年轻先生，将手中书卷成一卷往桌上敲。声音不大，却颇有警示之效，半大毛孩子们瞬间老实，站到桌边朝他恭敬行礼，“路先生晨安。”
不是王腾。
那路先生受了礼，对学生们说：“王先生有要事不来，今日的课还是我讲。接着昨日，《论语集注》子罕第九：后生可畏，焉知来者之不如今也。”
陈容的书都是狄万竹教的，没进过正经学塾，路子比较野。他靠着墙听小先生讲学，发觉这小先生条理清晰，循循善诱，对教学之道十分在行。
若不是因为发着烧，加之天气冷，陈容倒是很想把课听完。他搓着手离开学塾，回到马车里看他的闲书，又倚着靠背睡了一觉。
两个时辰后午休散学，狄少云约同几个朋友去公厨吃饭。陈容回到学塾里找到路先生，揖礼道：“见过路先生，在下麾骑营陈容，找逸飞先生有事相商。冒昧问一句，他今日为何不在？”
那小路先生闻声抬眼，眉宇间竟和陈容有几分相似。两人不约而同怔了一下，随即叹道：“好像。”
“麾骑少将军，久仰。老师入宫面圣，不知所谓何事，故而没来。”小先生笑说，“在下才疏学浅，孩子们叫一句先生就罢了，少将军还是以表字‘平易’称呼在下吧。”
路平易陈容觉得这名字耳熟，想了会儿才记起来，“景文十四年的文试状元？”
那年的科举堪称传奇，出了个十八岁的王爷探花段桢不说，嘉城出身的状元郎路凡之，竟然还要再小上两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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