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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出门时刚刚黄昏，陈容买了肉脯回家，天已经黑尽。来时长春道畅行无阻，此刻却有御林军挡了路，架起屏障来。
赏灯的游人纷纷绕道而行，陈容也只能拐到栖凤街上走远路。他心里好奇，于是寻了个执勤的御林军问道：“小哥儿，为何突然挡了路？”
小哥是个和善人，解释道：“放心，不是大事。前头彩云坊不是集市么，有个月氏人摆的摊子。他家的骆驼刚受惊，挣脱缰绳跑了一路，撞坏了沿街的摆设东西。若想逛摊子，栖凤街上还有许多，去那儿看看也不错。”
陈容道了谢，顺着人流又拐上了栖凤街。他迷迷糊糊兜了个圈子，再一抬头，竟又回到聚兴楼底下。
阿什兰的暖阁窗户正开着，里头伸出一只裹着玄黑金丝袖子的胳膊，晃晃悠悠，正是狄少云。阁内朋友喝酒逗趣儿好不热闹，他却觉得无趣，倚着栏杆吹风，一歪脑袋刚好看见楼下站着的陈容。
“哥！”狄少云高兴叫了一声，“你没走啊？”
“长春道封了，我只能改别道回家，”陈容见狄少云要跑下来，忙喊道，“你玩儿吧，我走了。”
“碰上两回了，叫你哥上来坐坐呗，”狄少云身旁的阿什兰自顾斟酒，懒散地说，“那白扇面正愁没人题字，你不老说他字写得好，我就请他题一个。”说罢他将脑袋探出窗户，朝陈容点了下头。
说实话，陈容平日就不怎么待见狄少云的这帮损友。他不知一群半大兔崽子凑在一起能玩出什么花样，上楼推门，扑面的酒气呛得他心火蹿了三丈高。
“我喝的是茶，不是酒。”狄少云发现陈容在瞪他，赶紧解释了一句。阿什兰歪头看他，哂笑道：“这么怕你哥，以后娶老婆怎么办。”
狄少云红了耳朵根。阿什兰大笑，拉开一张椅子，满脸嚣张地对陈容说：“坐么？不用躲，今儿高兴，不杀你。”
“我哥怎么惹你了，放这样狠的话？”狄少云问。
阿什兰撇嘴，往他嘴里填了一块芙蓉冰糖糕，答道：“与你无关，好好吃你的。”
这小子嘴上狠，然而头脑简单，身上的功夫也就半斤八两。陈容自是不会怕他，迤迤然落了座，给自己倒茶，笑道：“生辰正日，不在家陪你爹？”
“他病了，而且还有事儿。和一个糟老头子用晚膳，絮絮叨叨个没完，把我支出来不许听。横竖无趣，我就叫兄弟们出来吃酒。”阿什兰说，“问这作甚，和你有关系？”
朝中重臣有四成全是年过五十的“糟老头子”，陈容哪知道景文帝见了谁，只得摇头，说：“没关系。我倒是一直想见你爹，可他不愿见我，你知道咋回事儿不？”
“不晓得，”阿什兰夹菜喝酒，大喇喇说，“我不敢上你家，就盼着你进宫。若你到了我眼皮底下，我就能找机会做掉你了。”
“你敢！”狄少云一直在听，嚼完了冰糖糕，抗议道，“你不能对我哥”话没说完，他口中又被填了一块牛舌饼，这回是陈容夹的，要他闭嘴少说话。
暖阁外有人敲门，进来几个抱着琵琶笙箫的乐伶歌女，说是聚兴楼老板听闻小殿下生辰，特从红绡坊请来助兴的。红绡坊是个什么地方，众人心照不宣。席中几个半大少年瞧着眼前的曼妙美人，眼睛发直，哼起了十八摸。
为首的少女眉目中尚存稚气，长得极为秀美，灰眼长睫，翘鼻丰唇，一头栗色头发在烛火下微微泛着光泽，像是北方胡人。她怀抱琵琶，腕上戴了一串精致的银铃镯，向主位的阿什兰行礼，柔声道：“请小殿下点曲子吧。”
少女盈盈一笑，坐下调弦。座中少年们心跳登时如擂鼓，脸红脖子热。
阿什兰不答话，盯着她腕子上的银铃镯眯起眼睛，手指头急躁地在桌上画着圈儿。狄少云兴致缺缺，转脸想和陈容说话，却见陈容也在看那少女，立刻就不高兴了。
殊不知陈容在看少女手中的琵琶，共有五弦，并非大兖四弦四轴的竖抱琵琶，更像老琴谱中提到的“胡琵琶”，没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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