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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雪似乎下上了瘾，三天两头没完没了。元宵早晨陈容推窗，发现外面又成了皓白一片。
这段日子若是不忙，陈容便陪着狄少云到小梨院后面的韬略园练早功。此时外面的风雪甚大，他寻思着再让小家伙多睡会儿。
没想到狄少云早早起来了，扛着自己的环子枪从陈容窗边经过。大冷天他只披了一件习武的单衣，简单束起头发，顶着一脑袋雪花朝陈容爽朗笑道：“大哥！”
对于分房睡这件事儿，狄少云起初有点不乐意，时常半夜摸到陈容床上赖着不起。被打了两顿以后他倒也变得老实，哥儿俩从同床共枕变成了隔墙邻居，相安无事。做小弟的天天跑到大哥房外报到，活像宫里的内侍给皇上请早，既殷勤又准时。
“外面冷，你进来等我。”陈容给狄少云开了房门，自顾坐下换衣服。他背上的伤口已经全然长好，换了一层粉嫩的新皮，却留下许多参差不齐的膈应伤疤，大概这辈子都祛不掉了。
狄少云坐在桌边，眯起眼睛看大哥身上的伤疤，并没有发表什么评论。他伸手从碟子里抓了把花生，边剥边说：“今儿早上天不亮，摆铺的递夫就送来了湉城大姐的家书。我起得早，先拆开看了。”
“写了什么？”陈容问。
“没什么，多半是些骂人的粗话。不给你学了，怕你揍我。”狄少云吃花生，口齿不清地说，“言而总之，大姐因赐婚之事气得七窍生烟。要不是因为脱不开身，她倒想回阜京看看，自己为啥被稀里糊涂嫁出去了。”
年初八圣旨降后，景文帝对狄家人避而不见，只差李呈祥传了道口谕。陈容连夜写了好几道札子呈上去，俱石沉大海。段桢倒是顺利进了两回宫，可他从不跟陈容提细节，只含糊说没有谈成，陛下不同意撤旨。
细细想来，陈容隐约有种不安之感：景文帝的那盅金瓯酿，可能还是喝错了。
“恼人，”陈容将头发挽了个辫子甩在脑后，坐到狄少云身边拿他剥好的花生吃，“明天就开朝会了，我倒要看看老皇帝上哪儿躲我。”
狄少云闻声一笑，眼睛都亮了，“哥你要上朝？”
“嗯，”陈容点头，“你那么兴奋做什么。”
“我还以为你过了元宵就得回迁州去呢，”狄少云扔掉手中的花生仁，扑上去抱住陈容，作势要亲他的脸，“我算着日子，心里一万个舍不得。这下好了，你不走，打算再留多久？”
“滚，没大没小。”陈容嫌他腻歪，随口骂了一句，叹道，“不晓得待多久，看看再说吧。”
陈容长得清俊，想事儿的时候总爱蹙着一双柳叶眉。狄少云盯着看了半天，抬手去揉他眉心，笑说：“今儿横竖是个节，别想那么多烦心事。练完早功我陪你去街上玩玩儿，好不好？”
狄少云是个会玩儿的，哪怕阜京犄角旮旯里藏了什么有趣东西，都能被他翻出来哄陈容高兴。
羊毛出在羊身上，狄少云用陈容给他的压岁钱，买了张刷金漆的雕花面具。作为回礼，陈容赏了弟弟一串甜到粘牙的糖葫芦。
“北齐兰陵王长恭，才武而面美，常着假面以对敌，”狄少云说，“尝击周师金墉城下，勇冠三军，齐人壮之，为此舞以效其指挥击刺之容，谓之《兰陵王入阵曲》。”
“礼物很不错。引经据典，话也说得好听。”陈容戴着那半脸面具正合适，恰遮住了柳眉尖尖的尾，“只回你一串糖葫芦怕是不够。告诉哥，还想要什么？”
“不用了，”狄少云勾着他手指头晃晃悠悠，吹了声口哨，望着天说，“我啥都不要，就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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