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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在内。”
洪继勋“真名士自风流”,对此倒并不忌讳,微微一笑,说道:“知我者,主公也。……,早就想请主公来臣府上,看一看这小观音奴的舞姿,只是‘十八天魔舞’不是一个人就能跳好的,调|教不易。故此拖延至今。待舞成日,还请主公一定要赏面,来臣府上把酒观赏。”
邓舍说道:“先生不必着急走。”
“小观音奴”,就是他前阵子刚收进府中的一个女子,年不过二八,本益都当地一户豪绅家养的歌姬,唱得一曲好歌,跳得一把好舞。尤其难得,精擅“十八天魔舞”。当跳起时,端得“面若菩萨,舞如天魔”。邓舍虽没见过,却也久闻其名了。——而至若为何这个女子能够进入洪府,没别的原因,不外乎有人想巴结洪继勋,故此特地寻来献上。
等他喝完,侍女重又添上,邓舍紧接着发出第二问,随手将腰边佩刀取下,放在案上,指着刀身说道:“此刀乃我麾下勇士所献,原为田丰所佩。自我得后,至今尚未沾血。夜半时分,总听它在壁上长鸣。请问和尚,如今天下大乱,民不聊生,宝刀未出匣时如何?”
景慧心道:“早就听说洪继勋恃才傲物,是海东第一位骄傲的人物。这才初次见面,第一句话说出来,就语带不善。‘恃才傲物’四字,怕还是评价得他轻了,简直‘仗势欺人’。”他对海东本就没好印象,认为是邓舍是个“贼子”;才在佛道衙门受了一番“诘难”,饭还没吃,紧跟着又被洪继勋“刁难”,自然有些怒气上来,对海东的印象更不好了。
不过,道衍颇有点“宠辱不惊”,起身答话,说道:“正是。”
这算是第三问了。
——那么,“贫僧好杀”何意?决心“舍一切、破一切”的意思。杀的不是人,不是鸟,不是生灵,而是种种挡我成佛的障。
有元一代,特别自全真没落以来,佛家一支独大,信佛者遍布大江南北,尤其江南,更是受其影响极大。邓舍如今连与察罕硬碰硬,不落下风,早已有了自立的心思,而欲要自立,该如何对待、安置宗教便是一个绕不开的难题。难得有高僧弟子来游,这个机会不可错过,是需见上一见。
“出匣后如何?”
“怎么?主公又要留饭么?”洪继勋笑道,“说实话,臣真吃得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前天,臣家里的厨子还说,说臣整日在王府吃饭,让他‘英雄无用武之地’呀。”
“如今战乱,烽火连天,道路不靖。和尚为何不待在江南、千里迢迢地来我北地呀?是为弘扬佛法么?”
燕王召见,非同小可。去请的人也快,被请的人也快,没多久,在赵忠的陪伴下,景慧和尚已到。不是他一个人来的,随行的还有一个和尚,正是道衍。
景慧是主客,道衍是陪从,不问景慧、先问道衍,就邓舍来说,有失礼之处,但他实在被道衍的面相惊动,一时失礼也顾不得,可以理解成失态;就道衍来说,其实可以理解成一种“荣誉”,一句话也还没说,就先把主客的风头盖下来了。
邓舍哈哈一笑,说道:“先生,你想的究竟是你家厨子的饭,还是小观音奴的歌舞呀?”
暗中虽怒,脸上神情不变,他淡然说道:“贫僧好杀。”
道衍和尚又满饮一杯茶水。
邓舍说的是想见景慧,但从这两个和尚到后,他明显主要的兴趣是在道衍身上。不但赵忠等迷惑,洪继勋也有点茫然不解,搞不懂邓舍究竟在想什么,心道:“却怎么如此重视道衍?”打定主意,见完后要问一问。
此时抓住机会,恰逢厅外一阵清风拂过,惹起走廊上鸟笼里的鸟叽叽喳喳,叫声传入厅内,甚是清脆悦耳,他便即说道:“和尚师从高僧,德高行善,今来入王府,方才落座,为何厅外鸟叫?”
“是的。”
道衍和尚很老实,答道:“贫僧才疏学浅,又没有什么大的德行,自己修行尚且不足,还需要有老师指点,又哪里有能力弘扬佛法呢?之所以来北地,只是为了访友而已。景慧禅师与我同乡,自幼相识,更且是梵琪大和尚的弟子,佛法精神。所以来此,是想请他指点贫僧一二。”
“非也,非也。”邓舍抬起手,往门外指了一指,说道,“有名僧不辞艰险,远来我城,舌灿莲花,辩才无碍。先生,你就没有兴致见一见么?”
“不在外。”
不动声色,把话题拉到了景慧身上。
道衍双手合十,高宣佛号,说道:“阿弥陀佛。皇帝之才好出家。”
洪继勋心中一动:“不枉了你姓姚?”细细寻思,似乎长洲并没有什么特别出名的姚姓世家。赵忠也是心中一动,他想的却是别的:“不枉了姓姚?主公对他这般另眼看待,莫非,这厮是姚好古的亲戚不成?”
——邓舍连着追问“出匣如何”、“不出匣如何”,他想听的回答是什么?厅上诸人皆心知肚明。可道衍和尚就是不说,只单纯以佛理作答。纵然面对宝刀出鞘相逼,也是面不改色,确实胆识过人。
“见他一见!”
邓舍转颜大笑:“好,好和尚!胆色过人,不枉了你这一副好面相!……,请,再饮一杯。”
“不在外。”
邓舍第一问,突如其来;第二问,蓦然变色;两问罢了,他回身落座,把刀放在案上,正容对道衍说道:“如今乱世,遍地豺狼,民处水火中,任鞑虏鱼肉,欲求一活而不能。佛家讲慈悲为怀,和尚既有高才,又有胆识,为何不肯出来解民倒悬,反宁愿枯坐寺中无所为呢?”
……
邓舍的意思很明白了,他想见景慧,不是因为想探查其底细,而是因为楚石梵琪的名头。
转回正文,邓舍这第一问,道衍和尚答得好,邓舍请他又饮一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