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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吴鹤年受劾阴柔如蛇 方补真直谏愿为苍鹰【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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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补真沉默了会儿,说道:“当时臣回答姚公,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臣生来性子就是如此,想改,怕也改不了。如果改了,也就不是臣了。”

室外有一人,偷听已久,趁此空隙,转身就走。出了佛道衙门,转入城中主街,来到一处大宅子前,也不用通报,只管入内。

“方大人秉直敢言、勇悍公廉,足可当此重任。臣若能得方大人所助,必事半功倍。”

洪继勋一直没开口,这时见室内无人了,方才开口,说道:“方补真性直,不畏权贵,对主公来说,其实倒是件好事。俗云:‘国无谏臣必亡,人无谏友则败’。有方补真这么一个人存在,对朝堂、地方确有好处。主公又何须为此闷闷不乐呢?”

“怎么说的?”

绣衣直指,又叫绣衣御史。

“这世上最无用的就是和尚。一,不事生产,坐享其成,用些妖言哄骗住愚男愚妇,驱使天子之民如用自家之奴,好比蠹虫,非但对国家无利,更且有害;二,‘佛本夷狄之人,与中国语言不通,衣服殊制。口不言先王之法言,身不服先王之法服,不知君臣之义,不知父子之情’,背弃纲常名教,不合先王之道。若任之流行,必‘乱亡相继,运祚不长’!蒙元建国初年,是多么的兴盛,铁骑到处,天下无敌。为何短短数十年就民怨鼎沸、将临灭亡?还不正就是因为鞑虏无知,太过信奉佛教么?”

故此,他微一犹豫,内里就首肯了,但需要问问方补真的意见,说道:“拾阙,你意下如何?”

吴鹤年柔声说道:“谢主公恩德。臣必全力以赴,将此邪风纠正。”

“有些气盛。与迎他的和尚们斗法,锋芒毕露、气势汹汹,锐不可当。不像个和尚,反倒似个上阵杀敌的猛将。”

邓舍问得没头没脑,方补真不知该如何作答,只是说道:“日前,臣奉主公令旨,曾去南韩。在南韩,姚公也曾将类似的话说过给臣听。”

虽知吴鹤年用意,邓舍却不能不答应。

“是啊。我也是个人。方补真屡次面折廷争,直言相谏于我,常常弄得我下不来台。现在我不以为意,可以后呢?每思及此,我就不由心惊。”

很快,方补真重入室内,莫名其妙,问道:“主公召臣回来,是另有事情么?”

“拾阙为人,臣知之甚深。其人秉性忠直,其性爆烈如火。一点看不惯的,就如蝇在食,不吐不快。也就是主公仁厚,他方才能侥幸活到今日,……”邓舍划的地方到此为止,再往下看就得翻页了,没得允许,方补真不敢妄为,因此也就读到此处,戛然而止,将折子还给了邓舍。

“前线接连报捷,本是喜事。但捷报传来益都后,城中却反而因此渐渐变得乌烟瘴气!权贵横行街市,豪奴无法无天。特别是那些益都、山东籍贯的官员,如鞠、刘诸家;以及军中诸将,如郭、高等人。或恃宠而骄,或恃功而傲。便就比如前日,刘名将家中豪奴骑马跨刀、招摇过市,冲撞街衢、以之为乐,百姓凡所见者无不侧目!

洪继勋起身,行了个礼,郑重说道:“臣必牢记今日主公话语。”尽管他和姚好古不对付,连带也不喜欢方补真,可邓舍不愿“因言杀人”,对整个的文官阶层却都是有好处,所以,他郑重其事,许下诺言。

当然,对这个在原本历史中、数年后才会出现的典故,邓舍此时自然不知,不过,却还是从小三的话里听出了一点奇异之处。

果然,邓舍说道:“龟龄治理益都,虽有过失,功劳也还是有的。才几个月功夫,益都整个就变个了样子。虽在战时,商贾却依然往来不绝。对支援前线、安定地方,都还是有大贡献的。不能说他没有能力。免官、去职未免严重了点。……,这样吧,老吴,拾阙说得也对,前线打了胜仗,好事儿;可不能把好事儿变成坏事儿。权贵、诸将因战胜强敌而骤然放松,有失态之处,的确是需要敲打敲打。这件事儿,本在你职责范围之内,还是交给你去办。限定个日期,你把这股风扭过来。你看如何?”

“辩才无碍,深谙佛理。只是,……”

邓舍皱了眉头,说道:“这倒是个问题。”

“噢?叫他进来。”

吴鹤年性子阴沉,恼死了方补真,心中想道:“好你个方喷子!俺说你怎么巴巴地跑到俺衙门里,非要俺跟着你一起来见主公?却原来是他娘的想弹劾老子!弹劾倒也罢了,还他娘的非要老子也在现场,什么东西!”

“你想要谁帮你?”

“主公是怕?”

他说道:“状若病虎,温文尔雅?……,嘿嘿,果然是随景慧一起来的,怕也不是个等闲人物。……,你刚才说景慧与迎他的和尚们斗法了?你可将过程记下了么?且说来听听。”

邓舍苦笑,心道:“小方能得姚好古赏识,不是笨人,也有才干,只可惜太耿直了点。”说道:“这也不必,五日也好,十日也好,只要能把风气扭转过来,就算你大功一件。”

“他们?”

“你且近前。”

对道衍和尚做出这样一个评价的人就是袁珙,元末著名的相士,“所相士大夫数十百,其于死生祸福,迟速大小,并刻时日,无不奇中”,时人称赞他说:“浙东袁珙,相法天下第一”。

“你,……。真是个拗相公、强项令!”

小三,就是刚从佛道衙门回来的那人。

邓舍委实不愿在这个时候处罚吴鹤年,毕竟,吴鹤年功大于过,现在正是需要他再接再砺、进一步招商引贾、安定益都的时候,大功还未曾赏,岂能反因小过受罚?转过头,他瞧了眼洪继勋,洪继勋依旧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稳坐钓鱼台,看样子是不打算出言解围。方补真“凶名在外”,便是洪继勋,等闲也不愿去招惹他,自找霉头。

邓舍哭笑不得,又是生气,又不由有点佩服,想要训其不识好歹,终是说不出口,千折百回,汇成了一句笑骂,说道:“知道了!滚你的去吧!”

邓舍沉吟片刻说道:“你现为行台御史中丞,用这个衔来管地方似乎不太合适。这样,我再给你个头衔,兼它一个绣衣直指。如此,便名正言顺。……,我这就吩咐下去,让下边做面旗,将‘绣衣直指’四字绣上,姑且也算是个王命旗牌,见旗如见我。拿去给你用,也好办事。”

他倒是知道方补真一贯的风格,连对邓舍都毫不留情面,何况别的文武官员?不弹劾则已,一旦弹劾,必是往死里整治。如若不然,又怎会有“方喷子”这个外号广为流传?因此,虽是心中大骂不止,其实方补真这句话也早在他意料之中。他笃定邓舍不会听从,所以并不慌乱。

方补真扭头,瞥了一眼弯着腰站在旁边的那人一眼,冷笑一声,恶狠狠地说道:“地方不宁,首要的责任当时是在守牧的身上。臣请主公,先处罚益都知府吴鹤年!”——低眉顺眼站在他边儿上那人就是吴鹤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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