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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露布来到,邓舍略略地与群臣说了几句有关棣州的事。
“主公且不用说,容臣来猜一猜,看看通政司的这封密报讲的是什么。”
那使者答道:“本来,杨将军是打算按照惯例来写露布的。但是被罗大人劝阻。罗大人说:‘若是杀鞑子,杀敌国之军,十倍之,可以扬我国威,但行不妨。然,现在却是平贼、平叛,有何国威可扬?如果还是一样的十倍之,不就是主动在向百姓、向敌国表现我海东的不稳定了么?’故此,依照罗大人的意见,此一份露布上所写的杀贼数按的便是实数。”
“小人有上、下两策。”
“然则,老爷有何打算?”
执笔之人闻言色变,惊道:“老爷?”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罗国器的成长还是很快的。不过,邓舍多读史书,知道他这一招儿其实还是学自古人。但是贵就贵在,罗国器能够做到活学活用。读书多,又能活用,或许不足称奇,但是“人才”两字却是绝对可以称得上了。群臣也都是顺着邓舍的话,称赞罗国器此举得当。
刘十九这边的勾当,邓舍暂时还不知道。棣州的捷报送来时,他正在议事堂中与群臣议事。杨万虎的信使呈上露布,邓舍打开,大致看过,笑了笑,与诸臣说道:“田丰谋逆。万虎、国器已然前线破贼,攻克棣州。”
“只是,臣在想大都密报。若此事确切,则我军的方略该如何改动?”
那人正说的慷慨激昂,被刘十九打断,好悬没得噎着,干咽了一口唾沫,调整下思路,接着说道:“小人的下策就是,……。老爷,小邓的不臣之心已然暴露无遗,而老爷身负国恩,以如今的形势而论,如果还留在益都无异与虎谋皮!事情若是传去安丰,老爷定会被千夫所指,落下骂名。老爷若不想行上策,如今之计,早点收拾行囊,该应立刻回去安丰。”
“今当察罕强敌将要来犯,我军取下棣州,是坚固了我前线的防御。是以,主公定不是为防御而踌躇,见捷报而有所思,必为察罕有变!察罕有变,又肯定和我军的防御无关,……”洪继勋“啪”的一声,又将折扇合上,非常确凿地做出了推断,说道,“定是察罕遣人去见搠思监,又或朴不花!”
刘十九长叹一声,说道:“只是想一想,却就不由感到心惊。”
又说了一会儿,群臣无话。话题重又转回到今天议事的议题上边。直说到入夜,才讨论得差不多。按照以前的旧例,要是议事太晚,邓舍多数时候都会留群臣饭。但是今夜,他却一反常态,只道声“辛苦”,便就吩咐随从送群臣出门。待群臣走后,他也不吃饭,独自来到书房坐下。
“因何心惊?”
“早先,俺在安丰的时候,与沙刘二常有见面。多次曾经听他说起,燕王在辽东杀伐决断。想那燕王,名声显露之前只不过是个小小的百户,一有机会,握有大权,就连关铎,也是说杀就杀。因为俺不曾亲历此事,所以那时候还是体会不深。但这一回,燕王又杀田丰,俺却是身处局中。”
有人与刘十九说道:“前几天,那小邓突然没来由的接连给田丰下了两道令旨,命其来益都议论军事。当时小人便就觉得不对!果不其然,一遭到田丰的拒绝,他竟就妄动干戈,居然攻取棣州!联系前后来看,这明明便是他的又一个阴谋!
取棣州之事,群臣中有很多都不知道的。杨万虎前一封的捷报又是密奏,邓舍也并还没有宣示给众人看。因此,不少人都是此时才知。闻言之下,堂上诸人或惊、或喜。喜的人,是事前已知的。惊的人,是事前不知的。
“察罕有变,既和我军防御无关,那显然就是和我军出击有关了。主公踌躇,不是为防。防有何踌躇?布下阵势,等察罕来犯就是了。所以,主公踌躇,定是为攻。正因为我军防御已备,而忽闻察罕有变,似我军有趁势出击的机会,所以,主公才不由踌躇,踌躇我军是不是也该随之改变方略,一来,依约配合孛罗;二者,借机取察罕之地。臣所猜可对?”
“先生真神人也!”邓舍从案几上找到通政司的密报,递给洪继勋,说道,“先生请看。这就是大都密报。”洪继勋接住。他已经猜对了,没必要细看,略看一眼,重又放回到案上,问道:“不知主公是怎么想的?”
有人问道:“请问老爷,为何发笑?”
前边谏言刘十九面折邓舍的那人大喜,说道:“老爷英明!”刘十九不识字,说话此人是他的文胆,平素有公文来往,全都是这个人写的,急忙走到案前,磨好了墨,铺好了纸,提起了笔,问道:“老爷打算怎么写?”
备战察罕,虽以军队为主,地方上也要协助。不但协助克敌,更重要的是要积极保境。察罕上次来犯,所过之处,寸草不留,导致许多的府县都是元气大伤。而今三月中旬,春麦都已经种下。要是察罕再来犯,如果又来一次烧光、抢光,上次是好不容易从浙西借了十万石粮食,方才能够得以应付一时之急,难道还能再来一次?纵然得胜,亦然得不偿失。
“俺该做出甚么反应?”
点上蜡烛,照亮室内,刚刚坐下没有片刻,听见脚步声响。抬头看去,却是洪继勋。邓舍一愣,起身相迎,说道:“先生怎么没走,又回来了?”
“先生?”
“如何就断定是察罕遣人去见搠思监,又或朴不花?”
“怎么话说一半,停了下来?只是什么?”
刘十九与诸人说道:“常言道:‘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适。’吾意已决,要投海东。尔等如若有异议,俺也不拦。不但不拦,还会给你们发送盘缠。想回去安丰也好,想另寻出路也罢。各从诸位之便。”
“如果此事确实,则显然是我军出击的一个良机。但是,我现在所以踌躇,却就是因为此事至今还不能确定。察罕用兵,神鬼莫测,往往出其不意,难以猜度。《孙子》云:‘善攻者,敌不知其所守;善守者,敌不知其所攻。’察罕用兵,就是这样的,堪称一个‘神’字。我所担忧,若他遣派王保保见搠思监,实际上是‘虚’的呢?是故意给咱们看的呢?其实他想攻取的还是济南,甚至不但济南,更想再大举来犯我境呢?”
“……,看杨万虎以及罗国器送来的露布以及报捷文书上边,痛斥田丰,说他甚么不遵燕王军令、抗拒圣旨,有不臣朝廷、狐疑观望、投降鞑子之意,好大的一顶帽子!小邓,真是今之曹操!没有我安丰朝廷旨意,他居然便就敢擅杀堂堂封疆大吏,胆大如此!还更反咬一口,说田丰有不臣之心。依小人来看,他才是明为宋臣,实为宋贼,不臣之心,昭然若揭!是可忍,孰不可忍。老爷,你应该立即对此做出反应!”
邓舍暗下一惊,面上神色不变,听洪继勋继续往下说。洪继勋“啪”的一声,打开折扇,摇了两摇,又说道:“不但是从大都而来,所讲之事,也定是与察罕有关!”邓舍吃惊而笑,道:“与察罕何事有关?先生再猜!”
刘十九看也不看他一眼,斩钉截铁地说道:“就这么写!”又吩咐左右,说道,“待此奏折写成,先别急着送去安丰,呈给燕王殿下看一看!他要甚么不满意的地方,按照他的意思,去改!然后,再奏报朝廷。”
短暂的混乱过后,群臣皆回过神来,拜倒贺喜。
洪继勋道:“主公说的是。李大人精明能干,料来也定然不会选错人的。只是,……”话说一半,他停了下来,轻轻地拿折扇敲打案几。
刘十九沉思良久,好半天,才咬了咬牙,似乎横下心的样子,恶狠狠地下令说道,“问本老爷的打算?来人,磨墨、铺纸,本老爷要上书朝廷!”
“按察罕与孛罗交战的往例,每逢他两人开战,都必定会有一方先去大都,以求得蒙元朝廷圣旨的支持。而又,当今之元帝,或明或暗,支持的是孛罗。综上所述,由此又可以推断得出,察罕如果想要先去攻打孛罗,则便就必定会先遣人去大都求圣旨。而他若是遣人去大都求圣旨,可以找的又也只能是搠思监,又或朴不花。为何?此两人乃是奇氏一党,乃是蒙元皇太子一党。又且,蒙元的皇太子对察罕也早就是秋波不断。”
今日议事,议的乃是民事。
邓舍大笑,说道:“先生真慧眼如炬!”
又没过几日,包括王达儿等降将在内的六千多降卒以及俘虏,也都被送去了益都。一同送去的,还另外又有一份正式的露布。
洪继勋微一闭目,拿折扇敲了敲手,随即把眼睁开,说道:“通政司此封密报,定是从大都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