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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继勋答道:“从平,又有两个意思。今此战中,立功的文武皆有。不可只重战功。内若不安,外何以御敌?类如刘世泽、杨行健等人,或慷慨而就义,或督城而资战,他们的功劳应该更值得重视。
洪继勋接着说道:“不止文武齐心。三军之将士,在此战中亦无不尽出死力。郭从龙军中有柳三,小小的百户,多次来往文登、益都送信。冒以冰雪,数百里地,三天竟至。既至城外,又视数万元军的包围如若无物,轻骑出入,面色徐徐,不为之变。勇壮可嘉!料来其余诸军之中,也定然多有此类勇武的壮士。
他两个人,姬宗周为益都分省右丞,章渝为益都左右司员外郎。姬宗周倒也罢了,章渝本没资格参会。但是激战才罢,强敌方退,邓舍为稳住益都系降官之心,因此特别恩准,也允许了他们一并前来。
真要等到那个时候,看他们争的脸红脖子粗,未免不是太好。而他们这几个人,又确有大功劳的。若他们把争论交给邓舍裁决,现正在收揽、用人之机,诸将又派系不同,各有山头,邓舍自问,也委实难以裁处。比如陈猱头的降军系,佟生养的女真人,稍有不慎,说不定就会被他们的部下视之以为“厚此薄彼”。
而就邓舍来言,对此当然心知肚明。
她们既能为邓舍的侍女,年岁都不甚大,正在容易羞涩、好奇的时候。一边儿伺候邓舍穿衣,一边儿都是脸颊羞的通红,头也不敢抬一下,却又克制不住好奇,时不时往床上的王夫人身上,飞快地溜上一眼。自以为邓舍没有注意,却不料他早把这些小动作悉数看在眼中。
又或者,只不过是因为他下意识中,对自己平素所为一些事情,诸如同意洪继勋走私高丽女、默许李邺诸将大肆杀俘等等,有些隐隐的愧疚,故而想要通过善待李闺秀来以求良心的安稳罢了。至于究竟真实为何?这样一种复杂的情感,莫说外人,便是他自己,怕也是说不清道不明的。
洪继勋为首,十数人跪拜在地,行主臣相见的大礼。邓舍笑道:“诸位皆我心腹,何必多礼?都起来罢!”说及正事前,先问洪继勋,“昨天咱们观看察罕的营地,我吩咐命人将之细细描画下来。可办好了么?”
洪继勋瞅了诸人眼,当仁不让,步出班列,首先说道:“自主公起兵以来,我海东所经历之大小战事,不下百数。但是,历数辽西、双城、辽阳、南韩诸役,实未有惨烈竟如今益都之战者。
因为今天议论军事,是邓舍昨天堂上议论散后就决定的。故此,除了洪继勋,还有李和尚、毕千牛、鞠胜等人也来了。
如果说开始的时候,他对此还有些反感、自责。就比如李阿关与王夫人,觉得自己是夺人|妻子,很不好,担忧会听到儒生文人的流言讽刺,觉得不安。但是,时日一久,却也早已就习以为常、不以为意了。
实际上,真要把邓舍的后院诸女,拿来相互比较的话。邓舍对王夫人的态度,别说与对罗官奴的态度相比,乃至连对李闺秀都有不如。
话说回来,王夫人起初对邓舍有的还是好感与爱慕,而现在却渐渐地更多成为了依附与讨好。甚至便在昨夜,在听到邓舍说及续继祖之死的时候,还一丝半点的戚色不敢流露,非但如此,更卖力刻意地巴结求欢。原因何在?也正在于此。
即使在伺候邓舍的时候,她也好像丝毫不解风情。邓舍叫她做什么,她便一声不响地去做什么。有时流露出来点情绪的变化,比如夜晚梦中,却也总是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便好像一只遇到虎狼的小兔一样。
看似无趣,但是若配上她的身世,再衬以其姿容,以及她平时不经意流露出的表情,却往往能给邓舍一种说不出的感觉。非关爱意,亦非好感,强为之名,似可称之为“怜”。这种“怜”,又与“怜香惜玉”的“怜”不同。一定要找个词来形容的话,也只有“我见犹怜”差为相似。
现如今,李阿关之辈献媚与他,他不但毫无内疚,享受得更是心安理得。伺候的舒服了,便赏赐些珠宝绫罗。如果厌烦了,弃之不理就是。就好比用财物豢养个玩物,何乐不为?又或者真要有不识进退、惹得他十分厌烦的,也不打不骂,便干脆像把王士诚的姬妾与侍女赏给功臣一样,也索性赐与臣下。一举两得,还能再传扬下他的“宽仁”之名。
大战才罢,有许多事情需要及时处理。昨日堂上议论,邓舍与洪继勋诸人只是对此战的得失略微地做了下分析,并将城中善后、抚恤百姓的任务交代给了左右司罗李郎、益都知府颜之希而已。
“臣闻:‘不以位卑而忽其功,不为爵高而忽其过。功虽小而必赏,过虽微而必责。是明主之所为也。’此战中,总的伤亡数目现在还没有统计出来,只益都与张歹儿两军,便伤亡近万。由此可见,总的伤亡定然不小。
“出谋划策如微臣”,也就只有洪继勋,才能说的出这种话。刘世泽,乃泰安知府刘世民的哥哥,是为莱州知府。关保破莱州,他不肯弃城而走,与城偕亡。这个消息,是邓舍等人才知道不久的。
相比民事,军事更为重要。
颜之希,是为益都知府。察罕兵围益都,邓舍多次带臣子登城,颜之希却一次也没有陪伴在侧。并非因邓舍忘了带他,而是因为他肩负安抚城内的职责,实在走不开身。益都能得保全,他功不可没。今日军议本也要请他来的,又因忙于城内的善后,所以没有时间前来。
罗官奴年幼,没有心机,天真可爱。邓舍与她相对的时候,总感到非常的轻松自在。李闺秀人如其名,大家闺秀的出身,惨遭战火之乱,沦为陪寝的姬妾。起初在辽阳,关铎教她来侍寝邓舍时,邓舍对她本不太在意,甚至还有点警惕。但随着了解她的身世之凄惨后,又在发现她并没有做甚么密报之类的事,警惕之心一去,难免异样之情顿起。
姬妾、侍女本就没什么地位,历朝历代皆是如此,就连盛世如唐宋,斯文士子之间,还尚且以转赠姬妾为雅事。何况乱世年间?并且,如今在别人看来,邓舍也算“英雄”一流了。美色佳人,若放在怜香惜玉的人眼中,也许是“九天仙女下凡尘”,应该好好宠爱。但是,就“英雄”们看来,她们只不过是可用来收揽人心的一种物事罢了。
邓舍鸣鼓坐堂,诸人络绎进来。
洪继勋果然不同凡响,头一个发言,不但顺着邓舍的话语,总结出了章程的三原则,更进一步地发挥,点明了此次酬功的重要性,扩充了其中的政治意义。
邓舍初入中原。虽然他在辽东威名卓著,到底隔了个渤海,又因为各地战火阻隔的缘由,海东与内地的消息并不畅通,除了少数人之外,大部分江南、北国的有识之士,对他的了解并不多。
“若能做到这三条,则我海东此战尽管惨胜,主公初入中原,明智有为、奖罚得当的名声却必能因之而传诵南北,稍加推动,必可由此一举而尽得四海猛士之心并及天下智者之慕。‘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即此意也。”
赵过为益都左丞,兼任的又有海东行枢密院副枢之职,佟生养现为益都分院的同知,张歹儿为海东行院的同佥,陈猱头为益都分院的副枢。他们几个才是货真价实的枢密院长官,该掌有论功行赏的建议之权。
人的变化总在潜移默化间。
赵过、佟生养、张歹儿、陈猱头都是带兵打仗、亲自参与此役的将领,若叫他们自己来论功行赏,难免会有所偏失,肯定会对本部的将校有大力的推荐。将校争功,本非奇事,司空见惯的。
邓舍又看了看王夫人的睡态,暂将儿女情事压下心头。任由侍女帮他穿好衣服,盥洗过后,略略吃了些许早饭,即来到前院。
又有李阿关,本来自居高高在上,不把邓舍放在眼中,后来却主动舍弃结发的夫君,心甘情愿地献媚与他,低三下四,花样百出地讨好,便如奴仆也似,除了贪慕邓舍的权势之外,也却正有一部分的原因在此。因为,只有依附了强者,才能保证她的荣华富贵。
那么,邓舍为什么不肯等到他们入城之后再议?原因有二。
早有侍卫来报,洪继勋诸人等候多时了。
邓舍点了点头,环顾诸人,说道:“连日来与鞑子交战,诸公多有辛苦。文以谋智,武以英勇。我都看在了眼里。察罕之所以战而无功,最终不得不撤军退走,实际全赖诸位之力。古人云:‘刑以惩恶,赏以酬功’。今天,召集诸位来,就是为商议战后的‘酬功’之事。”
只是,却有一桩难处。邓舍犹豫说道:“先生所言,虽为正理。主公却没与我封爵之权。”瞧了瞧堂下诸人,像突然想起了解决的办法似的,又喜道,“是了,咱们权且先讨论出一个该奖赏的名单来,然后我奏与朝廷,请主公裁决便是。甚好!甚好!便如此作为罢。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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