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哨粮的不止有元军。
关保身材魁梧,臂膀如猿,两条胳膊很长,手指上摩得尽为粗糙茧子,一看就知,此必为一员精擅骑射的勇将。他昂首跨步,雄赳赳出列,堆金山、倒玉柱,拜倒在地,宏声说道:“末将奉大帅之命,侦察益都东南州县虚实。现已查清。益都东南沿海,虽有海东军卒驻防,多数却为士诚旧部。又有莱州等地,驻扎有不少海东的屯田军卒,不过战力并不高明。
要没此人,以宋政权当初的声势而论,说不准也许就已经攻克大都了。而早在至正十五年,察罕初出茅庐,才定河北之时,便也曾获得有一个外号,人称“长枪侍郎”。——当时元廷奇其功,除他为中书刑部侍郎。
邓承志因失血过多,胡忠把他救出来后,一直昏迷不醒。有将佐以为赵过在担忧邓承志,道:“随军医师已经看过了,小王爷纯粹因失血过多,兼且使脱了力,稍加调养,便能恢复如初。将军不必忧虑。”
“分你军马八千,屯驻泰安城外。围而不攻。余者诸军,明日午时,随吾东上,走淄川,奔袭益都!”
他奋目攘臂,拿玉如意击打案几,说道:“自吾起兵以来,转战中国,战无不胜!海东贼渠小邓,黄毛孺子。纵有济、泰坚城,岂能挡我雄师之锋?益都克,则杨万虎、陈猱头辈,何足为虑!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打益都,难道等到海东援军赶至么?那更是将会要陷入僵局。
“现在什么时辰?”
察罕攻袭山东,本来的意图速战速决,没料到区区泰安、济南两座城池,小半个月居然还没打下。七八万大军每日所需的粮草,不是个小数目。
“末将在!”
他用力太大,砰然一声,玉如意碎裂成片。左边面颊上,三根竖立的毫毛,慢慢软下。察罕怒气来的快,去的也快。
“吾担忧的,正是刘珪。”
时间缓慢而坚定地,一日日流逝过去。天气由凉转寒。万物凋敝,天高云淡。入冬以后,齐鲁的山川很快显示出了它朴实厚重的一面。林木的叶子差不多落的干净,早晨起来,光秃秃的树枝上结满寒霜。
“国之贫于师者运输,运输则百姓疲。”供应军粮,军队的后勤补给,从大后方调配固然是最常用的,但是“因粮于敌”,却也是经常会被采用的一种办法,且往往被视之为“上策”。察罕也不例外。
察罕汉姓为李,故此又有叫他李察罕的,字廷瑞。本为探马赤军户。其曾祖扩阔台,随元军定河南。祖乃蛮台,父阿鲁温,遂家河南为颖州沈丘人。
“孙先生”,孙翥。是察罕的一个谋臣,与随在王保保身边的赵恒,同为谋主一级的人物。他回答道:“不足一月。”
“申时三刻。”
察罕悠然叹息,道:“真敢战将也!”
提起战争,都说“兵灾”。对老百姓而言,又怎不是“灾”呢?只是大军过境,就已经害过蝗虫。更别说两军鏖战,势成拉锯。当年脱脱攻徐州,已经过去好几年了。至今,徐州城中几无人烟。
“但是,却从始至终,不、不曾见有半个刘军的军卒出来!如若他们昨夜敢出来一战,与我军内外呼应,说不定虎林赤的诈计假乱,便也甚有可能变作真乱!奈何!奈何!刘军士气已糜。吾所忧者,我军若不能快速击败虎林赤,则济南城内,祸起萧墙之患,或指日可见!”
“以末将看来,只要有我军在,又只要城中文武协力。济南城池,我军虽不易救。王保保破之也难!”
察罕微微点头,不再多问。重又瞑目深思。帐中十几个万户以上的骁将,鸦雀无声。没有一人敢乱动说话。北风卷动帐幕,啪啪地响动。有时掀起,露出条缝隙,冬日的阳光透射进来,拉出他们长长的影子。时不时可以闻听见帐外士卒们行走的脚步声,整整齐齐,分毫不乱。
“是。”
“今日一战,酣烈处,敌我两军喊杀震天。你、你没瞧见,那东城墙上,刘军士卒却只是依墙观战么?吾又见有杨、杨将军的传令官,往来奔赴者何止五六次!杨将军守的南城墙,往东城墙传甚么令?不外乎命刘军士卒出城,呼应我军。
因此,他自然而然地便采用了“因粮于敌”之计,专门组织了搜粮队,远近县城、村寨,无不抄掠。要说秋天才过,泰安、济南城外的路上为何就有饿殍出现?粮食全被元军抢走了。此为一个重要的原因。
“关保,吾叫你去办的事儿,办的怎样了?”
“起来罢!”
察罕翻身跃下地面,毯子滑落在地。
“末将在。”
“十日内?五千人马?吾给你三千人。五日内,要东南沿海不再有半个海东军卒的存在!……,军法官?”
“不错。”
风也渐渐从凉爽适人,开始朝凛寒刺骨转变。菊花凋谢了,而梅花却还未到开时。沿着棣州、济南、泰安一线,交战区附近的乡村民家,十室九空。有些逃往了益都,更多的被抓做了民夫。田地荒废,杂草丛生。
说话此人,绿睛虬髯,右边脸上有道伤疤,从眼角直拉到嘴边,模样恐怖,甚是吓人。正是貊高,乃察罕麾下有名的虎将,位在多数将校之右。攻打汴梁一战,率勇士先登,功劳极大。胡安之即为他的部曲。
战后,赵过忧心忡忡。
赵过召来鞠胜,重又计议半晌,无计可施。与胡忠等去彩号营探视过邓承志及负伤士卒们的伤势,他撩开帐幕,转出营中,望远天碧蓝。黄河水不知疲倦也似的滚滚东流,山峦沉穆,城池如铁。遥遥南边,闻炮响不断,却是王保保在休息了一夜之后,再度展开了攻城。
偶尔也会有步履匆匆的行人走过,但他们对那路边死尸相望的景象却好似早就看惯了似的,至多瞥上一眼,谁也不会多看。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或有不相识的两人相遇,彼此警惕对视,互相让个道路也分别极其的小心翼翼,如逢大敌。
自他起兵到现在,六年的时间,转战南北,攻无不克。小明王与刘福通的宋政权,最盛时宣赫百万众,三路北伐,锋芒之锐,天下震动。却是差不多被他一人之力所给扑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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