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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明王不是新封了他为燕王,并且要求海东出军攻打大都么?借口就有两个:一则,晋封燕王,天大的荣耀。邓舍感恩不尽,决意要亲赴安丰,面陛谢恩,以示忠诚。二来,攻打大都,只凭海东一路,怕是难为。顺便见见田丰、小毛平章,也好商议此事,共襄大举。
席间,樽俎早已备下。美酒佳肴。王、邓两人频频举杯,融融相洽。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王士诚道:“前不久,倭寇来犯,屡次三番侵扰我益都的沿海。幸得燕王相助,保吾一方太平。本王非常感谢,这杯酒,请燕王饮。”
他有他的考虑。海东目前等于陷入了僵局,北边是蒙古部落聚集的地区,西边是腹里,这两个方向都不可动。想要发展,只有向东或者向南。总不能向东过海去打日本?所以,唯一的出路就在山东。得山东,则辽东活。不得山东,则辽东顶多苟安一时。
计议已定。遂以文华国镇朝鲜,张歹儿辅之;以赵过镇南韩,庆千兴辅之;以陈虎镇辽东,关世容辅之。洪继勋掌军,姚好古辅之;并以姚好古管政,吴鹤年辅之。
王夫人陪侍在王士诚的左侧,邓舍在王士诚的右侧。两人相隔不远。她将近一年没见过邓舍了,百般滋味尽在心头。当着众人的面,虽不敢放肆,强自镇定,但她的那一双秋波,已不知往邓舍的身上偷送过几多回了。
“田公有何言语?我洗耳恭听。”
邓舍是北伐军出身,王士诚也参加过北伐,两人看似有些渊源,勉强算为一脉。但是,那时候邓舍不过一个百户,王士诚早已便是元帅。他两人其实没什么交际,互相并不认识。彼此闻名已久,这却是头一回真正见面。
阶下又有一人,起身说道:“主公且慢饮酒,吾亦有一言说。”
邓舍回身入座,忽然听见阶下传来一阵冷笑。他心中有鬼,难免心虚,心想:“遮莫被人看出勾当?”急忙转目,往发笑人处看去。
杨行健晒然,笑道:“纳哈出困守孤城,数万军马至今残存不满数千,我家主公看他,就像是看待豚犬一样。世家宝数扰我边,寸步不能进,虚名无实,不值一提。孛罗虽悍,察罕脑儿一战,我海东亦大破其军,未几,他即胆落逃遁。
那么,他得有借口呀。怎么才能不引起王士诚的警惕呢?刚好小明王的圣旨在他手边,他灵机一动,借口就有了。
是以,邓舍想来想去,非得他亲自出马不可。
田家烈牙尖嘴利,挡不住事实雄据。他毕竟多有智谋,当下不与之纠缠,末了虚晃一枪,看似赞誉海东人才多,实则挑拨离间。言外之意,杨行健有这样的才干,却怎么只做了个小小的检校官?若换个心胸狭窄的人,没准儿便会因此心生不满。
王士诚连说了两遍,她方才听见,又喜又慌,急忙起身,捧着酒款款来到邓舍席前,屈膝跪下,为燕王添酒。
“且,诚如杨公所言,贵省水师鼎盛,或不忧倭寇之患。然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邓舍看王士诚:年过三旬,身材魁梧。燕颔虎颈,豹头环眼。说话处声如洪雷,行动间虎虎生风。真一条好大汉也。
邓舍抬眼去看,见说话之人面黑身矮,鼻豁牙暴。王士诚介绍道:“此吾益都行省右丞,田家烈是也。”
邓舍举着酒杯,笑容不变,到此时,方才接口说道:“海东、益都本为一家。两位先生皆有大才,田公之名,我在海东也常有闻听。今得田公‘唇齿相助’的提议,实我所愿也。我也正是这么想的,……”他转身对王士诚道,“此酒,愿与大王共饮。以誓盟好。”
他接过王夫人奉上的酒杯,道:“数月不见,娘子可好?当日丰州,点滴所为,不敢称恩。娘子快快请起,我不敢受此大礼。”
邓舍神色不变,笑道:“吾亦觉与大王相见恨晚。”
“贵省的青、兖之军,诚然精锐。我海东五衙亦威名远播。齐鲁之地,固然人杰地灵,但是乱世需用武。自古幽燕盛用武,我家主公贵为燕王,掩有旧燕之地,设论人才,较之齐鲁,不稍逊也。
忆及当时战况,最险的时候,王士诚差点不能逃脱,被孛罗擒获。他心有余悸,举起酒爵,又满饮一杯,道:“自吾从军,从没有遇到过那样危险的局面呀!……,说及此战,亏得燕王。要不然,吾连娘子都不能保全。……,娘子,且来与燕王上酒,谢救命之恩。”
益都方面,自王士诚、王夫人以下,重要的文武官员悉数出席作陪。邓舍此来益都,随行的左右不多。文有罗国器、王宗哲、杨行健等人,武有佟生养、杨万虎、郭从龙等人。另外,任忠厚及水军刘杨等将校,亦有受到邀请,随从出席。
王士诚、田家烈等转目观瞧,见说话之人面白须浓,形貌俊朗,却是海东杨行健。田家烈不认识他,问道:“公有何言?”
“田公言道:‘检校不足论重事’。更是荒唐,引人发笑。位卑不敢忘忧国,我家主公尝言:‘国之兴亡,匹夫有责。’况吾七品臣耶?尸位素餐,非吾所取。”
邓舍饮下杯中酒。王士诚道:“须饮三杯。”邓舍无奈,只得任由王夫人二度满上。再饮。王夫人道:“天热酒寒,请燕王慢饮。”邓舍道:“有劳娘子关怀。”举杯向前,王夫人给他三度满上。
由此,山东的重要性就凸现出来了。
邓舍与王士诚对饮,互相落座。邓舍见席上的气氛有些僵硬,话题一转,不说公务,但讲私谊。三言两语,不知怎的说到丰州一战。王士诚叹道:“当初攻打丰州,吾曾坚决反对。奈何主公连下圣旨催促,不打不行。最后结果怎样?几乎全军覆灭!”
田家烈自然不乐,当即发言,要为王士诚挽回失言,与海东争平等的地位。杨行健岂会如他所愿?逐条辩驳。
他两人唇枪舌剑,辩论争先。
“还好。”
王士诚借兵海东。邓舍贵为燕王,何必亲自前来?
两人的手指不经意轻轻相触。王夫人提酒的手臂微微一抖,洒到案上了少许。邓舍挥手抹去。王夫人敛眉低觑,见他把第三杯喝完,有心再斟第四杯,知道于礼不合。
“错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