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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千牛犹豫了一下，他心眼实诚，挨了打，没生气，反而服气。
“尽管我割发代你死，你也活罪难逃。带下去，军棍一百，发往新军之中，做一个马前卒子！”
嘡啷一声，邓舍长刀出鞘。
“郭从龙。”
等吃饭的空儿，姚好古想起一事，问道：“主公街上遇到的那汉子，发配去了新军。不知他叫何名字？”
由此可见，高丽人对学汉话早就习以为常，觉得理所应当，对此没有排斥的心理。这也是弱小国家仰慕大国的一个表现。
话说回来，他适才讲的经历，太惨了。比起中原，平壤到底太平许多，许多百姓闻所未闻，不由为之凄然，同情心大起，九成以上，忍不住开口替他求饶。邓舍微微颔首，叹息道：“瞧不出，你还是个孝子、慈父。”
“宜快不宜迟，宜缓不宜急。”
邓舍点了点头。
姚好古不专门治史，对史学并不是很精通。他沉吟，道：“太白山，在我东北。殷商的始祖高辛氏，曾留少子厌越以居东北的西北、西南，史有明证。只要耐得下心思，去拣选史籍，钩稽史沉，臣以为，总能找到些依据的。”
“臣以为，主公可以借机选择良实温克、可用之人，充实入儒学提举司，以重教之名，行正风俗之实，大办教育。”
“一个莽汉罢了，匹夫之勇，称不上虎将。何喜之有？”
邓舍夸一个高丽人，夸一个汉人，言辞夸夸，尽显英雄气概。围拢的百姓们，一个个听得心动神驰，不分种族，各自引以为豪。这汉子面现羞惭，道：“比不上。”
“‘如今朝廷一统天下，世间用着的是汉儿言语。我这高丽言语，只是高丽地面里行的。过的义州汉儿地面来，都是汉儿言语。有人问着，一句话也说不得时，别人将咱们做甚麽人看？’”
“谁也想不到，小人等竟然因此就被诬蔑为寇，说小人等结寨，为图谋不轨。当地驻军，遂兴兵来攻。小人等虽奋起反抗，奈何寡不敌众，遭了屠戮一空！十里八乡，男女死了个干干净净。人头滚了满地，血能流成一条河。小人家中的老父母，年近七旬；小人的大儿子，不到十岁，就这么全都死了，全死了！
“然而，正人心，移风俗，不是一天两天的事，绝不可能一蹴而就。需要慢慢来，不可心急。太急躁了，恐怕过犹不及。因此，又宜缓不宜急。”
“我海东有此明主，何愁不发扬光大？我等得明主，可喜可贺。”
姚好古得讯较晚，他忙碌联络程思忠、杨诚的事儿，直到入夜，才听人讲起。他细细询问一番，经过仔细调查过之后，顾不上吃饭休息，当即马不停蹄，星夜来到邓舍府中，请侍卫通传求见。
毕千牛吓了一跳，急声道：“将军息怒！虽然他有些自大，到底一片报效之心。小人看他棍棒娴熟，坏了性命实在可惜！求将军网开一面，饶了他一命罢！”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民有怨望，若不及早疏导，必然会酿成大患。主公见微知著，诚为海东大幸。”
人都有从众心理，围观百姓中，有汉人，看这么多当官儿的都跪倒求情，仗起胆子，也是求情声此起彼伏。邓舍拿眼观看，毕竟这汉子身手确实了得，渐渐的开始有丽人加入求情的行列，满场数百人，不多时，替这汉子求情的倒有了八成以上。
邓舍总算听到了他想听的，大笑，道：“先生之见，正与我同！”
就在刘旦钻营打探、寻找机会，以图混入的时候，高丽使者也听闻了此事，他半晌无言，喟然长叹，道：“今小邓割一发，收效强过杀一头。假以时日，北界的民心必然就要尽数归之于他了呀。”
“一样米养百样人。要想人人满意，太过为难。我的烦忧，正因为此。”
两个高丽文吏得了破格的拔擢，怨气早不翼而飞。他们见别人都跪倒求情，也不想独独做个恶人，显得心胸狭窄，顺水推舟，也道：“念他憨直可爱，知错就改，求将军网开一面，饶他一命罢！”
河北到此，何止千里，千里从龙，端的好名字。姚好古怔了下，道：“‘明主之吏，宰相必起于州部，猛将必发于卒伍’。主公的心意，希望那郭从龙可以领会。”
毕千牛身为侍卫队长，他跪下来求情了，别的侍卫们纵然心中不忿，瞧在他面子上，也是跪倒在地，同声道：“求将军网开一面，饶他一命吧！”那汉子死到临头，不显的惊慌，只直愣愣杵在那里，满面通红，又羞惭，又羞愧。
邓舍以为然，同意这个基本原则。可该怎么具体操作呢？他适才想了有一些办法，总觉得不够尽善尽美，急切想知道姚好古的思路，问道：“如何施行，先生可有主见了么？”
“哎呀，先生高见！”
邓舍一言不发。
姚好古来的仓促，没来得及书写条呈，拣心中所想，梳理清楚，说了出来，道：“臣以为，欲正风俗，首在教育。主公先前，为了得士子之心，不是令各地州县荐举贤才，送来平壤么？我海东州县近百，料来各地送来的秀才定然不少，要仅靠行省州府里空缺的位置来安置他们，显然不够。而且，就算有足够的位置，也不能尽数用来安置他等。
“何为中？”
“辱我百姓，其罪当斩！”
前西京留守李富春、副留守朴献忠等高官投降后，邓舍给其厚禄，礼敬有加，当之无愧的“礼重”二字。早些时日，他通传全省，宣布减赋，可不正为了抚恤庶民？今日，他又破格拔擢那两个高丽文吏，恰合了重要中人的意思。而善待贱民，有河光秀的例子在，不用多言。
“臣请闻之。”
“本官既然身居右丞的高位，岂可素餐尸位？速备笔砚上来，待本官书写条呈，上呈主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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