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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清洗(二)【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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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生乱,他们的原定计划,为李夫人下毒,毒死邓舍,瓦解府中亲兵的斗志;接着取邓舍人头,再瓦解城中驻军的斗志。群龙无首之下,迎李夫人出来,登高一呼。

叛乱平后,琐事很多。邓舍昏迷前交代罗国器,不等他醒,不许杀人、处理,所以很多事儿等着他决定。洪继勋等人一条条讲来,邓舍心不在焉,一条条批准。洪继勋问道:“将军身子不舒服了么?要不要叫来大夫看看?”

邓舍知其意思,道:“众位先请回罢,我看大家,人人身上有伤,昨夜辛苦诸位了。”话不需多,他含笑一一看过诸人,赞赏、勉励的意思尽显无疑,陈虎等人躬身而退。邓舍叫回陈虎,吩咐:“去替我看看吴鹤年,城中民居受损的,需得尽快修葺。”

说完了,他后退一步,双手一拱,身上盔甲摩擦嚯嚯。他杀气腾腾地道:“厨子、姓李的贱人、黄驴哥、姚好古等,凡涉乱人等,末将皆已捆在将军府外,只待将军一声令下,或剐或剜,必叫其后悔怎的做了人!”

毕千牛啐了口,道:“死到临头,巧言惑众!”

“却是那李成桂的元配老婆!

“先生之意?”

“是。”

洪继勋接口笑道:“将军放心。老吴命大得很,钱士德的叛军没有去找他的事儿;不过他在闻警讯后,倒是忠心耿耿,带了四五个家奴,来救援帅府,被钱士德临死一击,伤了大腿。现正有大夫给他治疗。”

这样的人,杀了太可惜。这与不杀李夫人不同,纯粹爱才使然。邓舍此时,头一回深切体会到了,为何古人征战,说话演义里头,动辄有释而不杀的情节。虽非我有,实不愿君死。

这计划看似大胆莽撞,真要成功的话?邓舍骇出一身冷汗。

这头放下心,那边上了眉。听洪继勋话中意思,作乱的不是女真人,而是钱士德?邓舍先不去问,道:“罗李郎呢?双城总管府的人,有没受害?”

他脑中还有些昏昏沉沉,就如粘稠的糨糊,听着陈虎诸人七嘴八舌地说话,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回想起发生了什么事儿。

杀姚好古,已非邓舍所愿;他略微烦躁地打断了陈虎的话,道:“不知者不罪,放了罢,放了罢!”

城外的驻军,其中一半降军,不会没有心存异志的。邓舍一死,最好的可能,他们不战自乱;若乱,留双城给李夫人,整编降军,救援辽阳。即便不乱,也没关系,大可趁其六神无主的机会,打开城门,用武装起来的高丽土著,突围出去,不怕没有活路。

陈虎道:“将军府中用的厨子,有一个原本李成桂府上的。姓李的贱人,便是通过他,给将军下的毒。”

“我军占据双城不假,就人口多少,汉人实为客军。要扭转形势,从根子上杜绝的话。唯有两策、六字。”洪继勋伸出两个手指,道:“第一策,将军早已认可的,即充实汉人;第二策,清洗。”

邓舍叹了口气,道:“放出来罢。与她两人无关。”

他一开口,诸人安静了下来。

邓舍轻轻举起了手,闭目沉吟。室内没人说话,人人看向邓舍,等他决断。杀,或是不杀?此事与他无关,不求生、反求死,临死不忘辽阳,这样的人,……,洪继勋看出了邓舍的心事,道:“招揽不得。”

若是没有钱士德,他两人没权没势没靠山,凭黄驴哥的光杆司令,估计也难做出什么事儿来。钱士德引军千人,他一到,黄驴哥立刻投向了他。

邓舍松了口气,吴鹤年为人,无德,然而有才;治理地方、耕桑民政这一块儿,他端得一把好手。放眼军中双城,还真没人比得上,离不开他。

看得清双城派系纠错,邓舍死,必自乱,无力救辽阳;分得清事体轻重,多次受邓舍避而不见的冷淡,犹能以大局为重;不逞一时之气,而对关铎忠心耿耿。

邓舍隐隐猜到了一点,问道:“谁人?”陈虎关了罗李郎等,显然高丽人下的毒了,他府中高丽人甚多,亲兵队里有几个,奴仆、侍女中更多,仔细想想,人人皆有可能。

邓舍撑了几撑,动弹不得身子,他心知陈虎说的不错,侥幸大难不死,到底亏了元气;不经过一番静养,实在不宜走动。但他忧虑的并非单纯的百姓伤亡,他道:“初冬已至,双城地远天冷;如今城中民居多损,倘有大雪,冻死者必多,……吴鹤年呢?”

“一并押入了牢中。”以陈虎的脾气,她两人尽管无罪,照看不利,便是失责,难逃一死。

洪继勋道:“小可讯问过他,要说作乱,没他的事儿。不过姓姚的算条汉子,没有讨饶求生,他有一句话送给将军。将军想不想听?”

他哎呀一声,道:“原来如此。”

洪继勋顾望众人,尤其在河光秀身上停了一停。河光秀倒是毫无知觉,昨夜兵乱,他是继吴鹤年、杨万虎之后,第三个救援帅府的人,奋不顾身,立的有功。也因为此,才没被陈虎关起来。

邓舍的祖宗出身是甚么?甚么是孰重孰轻?甚么是大义为重?姚好古这话,显在提醒邓舍:“不要忘了,你是个汉人,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只顾了与辽阳内斗,结果只便宜了鞑子胡虏。”

趁此机会,一清辽阳党羽。

洪继勋与陈虎对视一眼,体会到了邓舍的心情,两人点头表示知道。邓舍又补充一句:“到时候,我要亲自去为姚大人送行。府中有好酒么?备上一坛。”

室外,寒风凛冽,阴云密布。室内,邓舍侧卧榻上,凝神倾听。

“何时杀之?”

“她?”

原来,早在钱士德来双城前,黄驴哥就通过种种的途径,勾连上了李夫人。黄驴哥不忿轻视,李夫人心怀夫仇,两个人一拍即合;互相许为同盟,李夫人就此做了黄驴哥的内线。

“将军才服了药,毒性刚退,身体还很虚弱,需得静养一段时日才好。城中的事儿,将军不必忧虑。”陈虎笑了笑,安慰邓舍,道,“叛军区区数百人,我城中驻军一动,不到一个时辰就结束了战斗。……战事结束得很快,死的百姓并不多。”

邓舍回过神来,他摇了摇头,他犹豫了片刻,道:“姚大人,真儒也。死不可见血,缢杀可也。”

诸葛挥泪斩马谡,为的严明军纪;曹操杀高顺,为的高顺不降。他两人不爱才么?马谡、高顺不是才么?得之,我用;不得,杀之。邓舍慢慢放下了手,他艰难地做出了决定:“杀。”

待诸人退出,邓舍道:“先生请讲罢。”

“他还说:死一个姚好古,死不足惜;但求将军莫忘了你的祖宗出身,要分清孰重孰轻,盼将军能捐弃前嫌,以大义为重,同心并力,救援辽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