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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中守军转瞬即至,没有邓舍的人头,怎么瓦解他们的军心?纵然开了城门,咱不过数百人,有甚么用?邓舍的一颗人头,顶的上千军万马!”
继黄驴哥之后,钱士德也上了阵。他们从邻近民家,拆了梁柱,几根并在一起,用来撞门,效果不大。毕千牛砍的树干,比他们的梁柱要粗壮的多。
既判明了毒物,怎么解毒,洪、罗两人皆知。没有大夫、没有草药,只有暂时性地缓解。罗国器窜起身,不顾身上脏污,奔到堂外:“来人,来人!”
……
“不知怎么起的;火很大,有十几个叛军,但被火势隔绝,他们进不来。有咱的兄弟们守着,先生不必担心。”
箭矢加身不退;火燎衣甲不退;枪戈毙命不退。前仆后继,死而不退。
……
刀,冷了这个夜;血,又热了这个夜。
他们平时多征战在外,城中的府邸不大,亲兵不多。相比帅府,府门早被破开,好在两人皆骁勇善战,尤其杨万虎,以一敌百,身陷重围,举步杀人,刃不带血不回,叛军人人色变,他真如猛虎噬人。
这也是洪继勋为什么不顾府门的战斗,而要守在邓舍身边的原因。
……
他气急败坏:“废物!一群废物!上马,冲!”
“后院大火灭了么?”
城中杀声遍处,八十余叛军沿着马道奔上城墙。姓史的百户顿知不好,汗珠滚滚而下,他双手冰凉、颤抖,站在坚硬如铁的城头,如冰的夜色包裹着他的身体。眼看着面目狰狞的叛军,他便如那琴弦一般,脑中也断了弦:“狗日的本家,……狗日的本家。”
尽管府门战事紧张,毕千牛依然给邓舍留下了两个侍卫:“将军。”
姓史的百户转动僵硬的脖子,城外里许,数百人的骑兵奔驰将到。他们没打火把,但在城中火光的映照下,盔甲、长枪鲜明如画。
灌下了足够多的粪汁,邓舍开始呕吐。
营中乱做一团,两位千户张皇失措,转首望北。放大他们的瞳孔,一点火苗、成了燎天的火势:那里是双城。
帅府斜对的双城对面,是陈虎、杨万虎等诸将的住处。
府门受了火,眼看坍塌。毕千牛嗔目大呼,十数人砍断院中大树,推积门前。火光映亮了他们的面容,两刻钟前,罗国器弹奏的琴曲,似又回荡夜空。
……
洪继勋和罗国器对视一眼,同时看出了对方的如释重负。两人都知道,邓舍若死,双城立刻会分崩离析;文华国远在平壤、赵过留驻盖州,城中只有陈虎,不知逃过了没有叛军的袭杀。
“怎么办?”
邓舍数百日养士之功,收效今晚。
“末将看不出将军中的什么毒,疾病乱投医,故此,叫人往茅厕中取了粪汁过来。”
府门外。
帅府大堂,昏迷中的邓舍四肢冰凉、口中流涎,肌肉强直、呼吸痉挛。古人云:不做良相,便做良医。两者有相同之处,都是济世救人。罗国器、洪继勋皆儒生出身,对中医之道,略通一二。
“杀!”
洪继勋催促堂外:“绿豆汤呢?绿豆汤呢?”
粪汁可解毒,自古为民间偏方;此说有荒谬之处,但的确也有实际的道理。究其根本,大约粪汁有催吐的功效,算是变相的洗胃;把毒都吐了出去,自然有利减轻毒效。
“反正杀洪继勋的,没得手。”
黄驴哥没有勇气顶撞他,提了长枪,转身奔向府门。
四五个叛军上了马,退出一段的距离,纵马冲刺。避开了府门,他们操着梁柱,强大的冲击力,使之重重撞击在府墙上,府墙动了。他们折回去,第二度、第三次、重复撞击。
钱士德不理他。
洪继勋没叫他们去府门帮忙,因为投毒的人尚且不明,说不定就在院中,不可大意。
百夫长平壤参的军,也是经历过血战的人物;从一个食不果腹的流民,由邓舍亲手提拔为百户。人们往昔的白眼、鄙视;现今他走在街上,看到他的人却无不尊敬、惧怕。他不懂士为知己者死的道理,却明白今夜这城门绝对不能丢掉。既错了一回,不能再错第二回。
不止亲兵、连上哥哥队,邓舍平日待之,真如兄弟也似。仗义半从屠狗辈,负心每多读书人。越是草莽,没那么多花花肠子,越懂得知恩图报。不管邓舍死不死,他们,没一个有投降的念头。
“速去熬绿豆汤!放入甘草、生姜、红糖。有牛羊奶么?有蜂蜜么?一并端来,越快越好!”
钱士德绝望了。
然而,罗国器从军数年,往日学的东西,不能学而时习之,早就丢掉了大半,他束手无策:“末将不知。”
戍卒不比曹、倪营中士卒,最起码,他们没在梦乡。虽事起仓促,毕竟平时训练有素,很快,在死了七八个兄弟后,稳住了阵势。
“也不知攻城门的兄弟们,得手了没有?”
不知不觉间,在邓舍的默认、不表态、不支持、不反对的情况下,双城军中,早已形成了多个不同的派系。文、陈、赵的上马贼旧部;河光秀、庆千兴的高丽军;张歹儿、杨万虎的新秀;洪继勋、吴鹤年的地方文官系,等等。
帅府。
洪继勋探上邓舍的手腕,感觉他的脉搏稍微强了点,微微放心,一边和罗官奴扶着邓舍,伸出手指进他的咽喉,帮他呕吐;一边有了功夫去想其它,他问道:“后院怎起的火?有叛军么?”
双城城外,马踏连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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