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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着手,踱步来到窗前。快到夜禁时分,喧闹的城逐渐安静下来,连绵起伏的屋角飞檐,遮出黑黝黝的阴影,更将这夏夜添浓。几颗星稀落落镶嵌在深蓝的天空,夜飞的鸟儿脆生鸣叫,衔来几缕暖风,一股人烟和城外麦田、青草的香味混杂一起,扑面而来。
洪继勋订的军纪:将军私室,兵戈禁入。佟豆兰在门外脱去盔甲、解下佩剑,进了门来。他甚少主动私来求见,邓舍颇是意外,笑着欢迎,道:“敢是长夜无聊,佟将军又是手痒,想再来杀两盘棋?”
煎熬药材、香料成膏,用沸水点服,是汤饮的一种。可预防疾病和滋补,为食疗的一种方法。
邓舍点了点头,道:“没找着人就算了。天也黑,也许是我看错了。”他满脑子的关铎、姚好古,街上人影已算是小事了;毕千牛辛苦一遭,不能不慰劳,道,“我记得,今夜不该你轮值罢?”
邸门外逢上等了多时的吴鹤年,他办事麻利,给王夫人准备的礼物已经办得妥当,拿出来礼单,请邓舍观看。就凑着亲兵的火把,邓舍瞧了瞧。还不错,有珠宝、有特产,既值钱、又有价值,办的挺丰富。
回到城中,暮色已经深了。
当的起天下英雄称呼的,他只认识一人,不由思路转到关铎身上。再由关铎,转到姚好古身上。争权双城,到目前为止,他似乎赢了一阵,但是姚好古有没有下手?肯定有。那么,下手是什么?
“快快请进。”邓舍又朝窗外望了眼,放心不下,趁佟豆兰没进来,低声对毕千牛道,“府外街上,有闲人游荡,仿似去了后门,你领几个人,去细细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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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舍道:“佟将军居功不傲,叫我好生敬佩。”微一沉吟,莫不是他仍嫌少?拉拢借力关头,些许钱财无足挂齿,笑道,“不过,敢是将军只顾了自己,却忘了我么?”
邓舍啼笑皆非,到底是小女孩儿,他想叫她清楚她的主人是谁,不料她回答个这。她既然如此理解,干脆不去纠正,他顺着道:“人怎能有两个爹爹?记住,入了我府中,我就是你的主人,只能听我的话,罗李郎再亲,也是外人,——他再和你说些甚么,你就这么回答他。”罗官奴一声不响,邓舍问道:“听明白了么?”
他以前最高不过百夫长,手底下皆是上马贼老兄弟,要说驭下,确没经验。
往日吃饭,王夫人都会陪伴一侧。今晚,却没见她的影子。没见也好,邓舍松了口气。她昨夜的举动,说实话,着实叫人尴尬。真的再面对她时,邓舍还真不知道该说什么的好。
“噢?那是何人?”
转回来,上了阁楼,越想越不对,联系前后,霍然想通。顿时惊起一身冷汗,当时他若是有半点儿犹豫,引发佟豆兰疑虑,后果如何,真不堪想象。
夜风渐渐变凉,案几上茶水犹热。邓舍呆了半晌,一个女真部落之长,便有这等心机,天下英雄,更都是何等人物?
想起来件事儿,邓舍道:“矿场人手不足,采掘出来的铁,赶不上需要。大陆千户会找你借调些劳力,你不要耽误了。”大陆千户就是陆千五。为了区分,军中称他和他的兄弟陆千十二,一个是大陆千户,一个是小陆千户。
邓舍初时没想到此节,只以为他要铁,是因了他立有两桩大功,随军拔城和救双城。救双城后,邓舍有过给赏,猜测他觉得不足酬报,所以连提两个要求。顺便进一步表示他的合作立场,立一功,要一物。
“尽管讲来。”
象棋为我国传统棋种之一,起源说法不一,棋制多有变化,现代通行的棋制南宋时基本定型。东胜州曾有铜象棋子出土,分士、象、马、炮、卒等。
2、象棋。
注:
“将军若是愿意,俺情愿拿将军的赏赐换些双城土地,迁徙些部众来,图个饱暖。”
“俺们三散,地穷是一,铁也缺少。俺部众也还罢了,其他小部落甚有仍用骨镞的。三散荒蛮,猛兽多,没有铁箭,难以立身。若能再得将军些许铁,部落上下,定然感恩戴德。”说完了,他炯炯注视邓舍。
点点滴滴,汇作深恩厚情,日久天长,何以为报?
熙川、孟山分处宁远、孟山两侧,北有江界,西、南皆有山。放置此中,有事,可招之四援;无事,道路易绝,不虑生变。
他生长女真,识字不多,却有个雅好,喜欢下棋。围棋他不会,只下象棋。邓舍有底子,也会下,和他下过几次,棋艺远远不如,一盘儿没赢过。
红巾扩军备战,冶铁供不及用,佟豆兰一清二楚。他的这个要求,是临时想到,半为实情,半为试探。没料到邓舍不假考虑就直接答应,放下心来,再次拜倒,连连感谢。邓舍一笑置之,浑没放在心上。
借着邓舍提起救双城的功劳,佟豆兰道:“俺却还有个不情之请。”
佟豆兰旧话重提,道:“将军的钱银赏赐,明日便给将军送来。”
又闲聊一会儿,街道外打了两更两点,佟豆兰起身告辞。夜禁不得人行,军官也不例外。除了写给他去找陆千五要铁的条子,邓舍又取出万户印,批了个因公办事许夜行的公文,一并给他,送出府外,这才转回。
邓舍说“你既来投我,就是自家人,地也给,钱也赏”,言下之意,在试佟豆兰有无改合作为投靠的意向;佟豆兰轻巧巧化解,回答“自家人知自家事”,很清楚地表明了态度,你是你,我是我。
他话说的漂亮,佟豆兰暗挑大拇指,仍然坚持:“俺是直来直去的人,不会客气。确是这般想的,来双城许久,吃用都用的将军,些末微功,何足重赏?”
反倒把邓舍逗笑了,问她:“谁告诉你我是大英雄的?”
他欢迎佟豆兰部众来,但莫说一万多人,只来三千,也不能全放在双城。甲山女真前后已经迁徙来了两千余人,一旦他们抱成团儿,太过危险。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一万三千余?”人数太多,不好安置,邓舍问道,“佟将军有何打算?”
“军中有吃有喝,俺营中儿郎素日部落里苦惯的日子,有了钱也没不会用。”蓦然提到他部落的日子苦,风马牛不相及的事儿拉在一处,邓舍隐约猜到了他的来意,佟豆兰顿了下,接着道:“方才将军夸俺高风亮节,甚是有愧。实不相瞒,最先提议退回赏赐的,并不是俺。”
他态度坚决,邓舍吃不准了,试探问道:“将军纵使不要,不为儿郎们想想么?这样罢,我再给一倍,不送将军,只赠将军麾下,如何?”
要知道,邓舍自小从军,可从没受过什么温柔阵仗,如今回想起来,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扪心自问,究竟当时是懒得拒绝她的伺候,抑或是潜意识中也有些许难舍享受的成分?邓舍吓了一跳,忙住了回忆,不敢再去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