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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官奴胆子虽大,也是小女孩儿的懵懂,并非不知害怕,见邓舍言色俱厉,好生吓人。她知道闯了大祸,一动不敢动站在那儿,低着头,手拽紧了裙带儿,可怜兮兮等着惩罚。
王夫人模样俊俏,出身豪门,举止间自带一份天然的贵气,又会打扮修饰,初见面时高贵的直叫人不可仰视;即便现在,到文、陈、洪诸人面前,依然高高在上,瞧你一眼都便如施舍也似。偏偏私底下,婉转转声声“奴家”,放下身段伺候人,那种种的狐媚小意儿,甚至话都不用说,眼色到处,一切都把你伺候得舒舒服服。
早先的那点胜利喜悦,不翼而飞。他坐立不安,要非夜深了,非得立刻去叫人找洪继勋来不可。
邓舍道:“我虽没去过三散,常听洪先生说到。那地方的确地贫,百姓如此受苦,是我的失责了。……将军部众怕有万人?”
明面儿上,邓舍给出的理由非常有理。佟豆兰低下头,想了一想,他也知想要双城的地没戏,分完了,总不能为了他去把迁来的甲山女真撵走?邓舍愿意,他还不愿意呢,平白招惹仇家不说,也会大损他的声望。怨谁?只能怨他自己瞻前顾后,决定做晚了。
罗官奴想了想,道:“也是奴奴的爹爹。”
但是,万一邓舍并非提防,却是另有所图呢?他不能不防,故此明知红巾缺铁,偏去要铁,并且直言为打造箭镞所用,观邓舍反应。
“是,不该小人。”
“你不要钱银,固然有了风格;我有功必赏的名号,不是反而要因此落空了么?”给钱也是一门艺术,叫你觉得你收钱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对方着想。又落了实惠,又做了好人,名利双收。
象棋在元代很兴盛,当时的日用百科全书型类书《事林广记》中记录了象棋的起手局二,残局一。这是现在能见到的最早的象棋谱中的残局和起手局。
邓舍笑道:“既如此,但随将军。钱财身外之物,其余部众,甚时候想来,提前一句话,我必给你准备的妥妥当当。”
他的心思,邓舍清楚。月前甲山女真来投,分地甚多,那时候他冷眼旁观,丝毫不提。此时提出,不外乎是见红巾发展顺利,态势蓬勃,隐隐有了站稳脚跟的意思。
邓舍怎会和一个小女孩儿一般见识,没有罗李郎,她断不会至此。没想到罗李郎那般胆小如鼠,却还敢悄悄插手军事。联系吴鹤年的行为,邓舍怀疑想道:“难道是我驭下宽纵太过,严厉不够?”得改点手腕。
“俺代全族上下,多谢将军厚意。”佟豆兰起身拜倒。邓舍扶起他,大笑道:“你既来投我,你的部众便是自家人,为自家人谋些田地,理所应当!”
佟豆兰笑道:“将军才大战归来,未得休息。下棋费神儿,待将军休息好了,俺再来请教。”一边儿说,邓舍一边儿请他入座,亲手冲了茶,天气热,又叫亲兵往井中取了凉镇的舍儿别来。原先从永平带出的舍儿别早就喝完,这却是得自德川的。
他家世代金牌千户,岂会连这点威信都无?邓舍看透不说,点头称是:“佟将军尊老敬长,也是应该。我便给熙川、孟山传去令书,叫他们先预备三千人用的膏腴田地。”
他站起身,缓缓踱步,总觉得有人在偷看他。回过头,罗官奴忙垂下了眼,故作偷看的人不是她,终究年龄幼小,装不像,手慌脚乱,差点把磁盘子丢掉,叮当当响成一片。大约是怕引起邓舍注意,她又飞快地抬起头,偷偷瞧了邓舍一眼。
“佟将军何需见外。要讲说,文将军昨日给我报功,言及你佟将军,可是大力赞赏。三散精骑,着实立了大功。只是才招了新军,钱银紧张。不免赏不酬功,还请将军多多谅解。”
佟豆兰道:“本该昨夜就来,只是不得将军闲暇。数战连捷,俺先贺喜将军。”
闲言了几句,听见城中士卒敲响铜锣,偏角的一处寺庙中,响了阵儿钟声,一更三点,夜禁开始。
明代即有,并大量用于战争。《武备志》记载了十多种不同地雷的形制及特性,并绘有地雷的构造图。多用石、陶、铁制成,埋入地下,使用踏发、绊发、拉发、点发等点火装置,杀伤敌人。
三口两口吃完了饭,推去碗筷,自有罗官奴、李住奴过来收拾。
邓舍又把她打断,叫进来毕千牛,吩咐:“去找吴鹤年,叫他管好他的府官儿。不舍得女儿,就拿回去;送入我府中的,就是我的奴婢。可一不可再二,再有下次,杖责二十。”
正嫌铁不够用,他提出这个要求,还真是不情之请。邓舍毫不犹豫,道:“区区小事,我给你写个条子,要多少,大陆千户给多少。”
吴鹤年道:“是。”吃一堑长一智,上午差点被邓舍揍,他老实许多,一个字儿不敢多问,顿了顿,道,“下午听说姚总管去找大人了?”一脸的自责,诚恳地检讨错误,“都怪小人办事不利,听信的晚,来不及去拦,又叫他去打扰大人了。”
“俺有什么功劳,攻城主力都在文将军。军中正值用银钱时候,将军赏赐太多,来正是想请将军收回。不然,俺于心不安。”
正赶上收工的农夫们归来。士卒监管着他们排列成两条长长的队伍,一条是男人,一条是女人,踩踏出来的尘土,晚风一吹,灰茫茫的,飘荡的到处都是。他们虽不敢大声说话,但双城光复已久,其中难免有胆大的,不时窃窃私语,乱糟糟的汇聚到一起,又热又闹。
邓舍道:“不关你事。”夸赞他几句,“礼物备的不错,我很满意。军官娶妾的事儿,赶快去办,给各城中有女大户、降官儿们通个信儿,好叫他们早做准备。”军官娶妾,本意就在拉拢地方,吴鹤年字儿好,又是民事官儿,下聘书的活儿,他最合适。
佟豆兰随文华国攻略数城,机动游击、拦截外援、阻挡城内人外跑,立的功劳不少。邓舍言辞客气,其实赏给他的银钱,已经是格外优厚了。
毕千牛退身要走。邓舍叫住他,拿起几案上剩下没开口的两瓶舍儿别,递了过去:“天气热,容易上火,多喝些汤饮,需得注意身体。陈将军从宁远给我送来的汤膏,拿去给兄弟们分了吧。”他话语随意,没居高临下的赏赐派头,倒像是朋友之间的闲谈叙话。
料来如此,罗李郎教会了罗官奴,用来巴结自己。邓舍笑了笑,不再去逗她。罗官奴有事儿,憋在心里藏不住,犹豫了又犹豫,终于大着胆子,问道:“爹爹,您要把奴婢们嫁给将军们么?”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伴随盔甲的甲片呼啦啦撞击。亲兵的盔甲薄,甲片不多,显然来者是是千户军官,这么晚了,还有谁来?
“……你们下去吧。”
且按下想头儿,邓舍问罗官奴:“罗李郎是你的亲爹爹,然则是我你的什么人?”
“白天跟了我一天,早去休息吧。”
——一说,元末即有。
3、汤膏。
邓舍抬头,毕千牛不知何时进来了。他来回命的,道:“小人引了队兄弟,搜遍附近街道,又整个检查一遍府邸,没见着甚么人。留了一个十人队,加强后门戒备。”
上午的决定,她晚上就知道。除了罗李郎告诉她的,别无二人。邓舍皱了眉头,整日忙于军事民政,他一向没操心过府中事务,也没立过什么规矩。本有王夫人管理,大约临别在即,她没了心情,稍微没有约束,府外之人就能见到府中婢女,纵然父女关系,也不太像话。做下决定,需得交代亲兵,无有特别,任何人不得和府中接触。
鸡蛋不能装在一个筐里,甲山的小部落尚且知道不尽数迁徙,何况是佟豆兰?他道:“将军美意,俺感激不尽。早就想把全族迁来,只是毕竟世代居住三散,老人家们怕不愿意,俺也不好强迫。想来不如先徙个三两千人,暂且住着,给他们瞧见好处,不怕不主动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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