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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拱手为礼,同时口称:拜揖、支揖,或者作揖。如:“拜揖哥哥,哪里去来?”三者并无大的不同,相比之下,拜揖大约更为客气一点。
他的表情落在王夫人眼中,另有一番解释,王夫人泪水滚滚而落,难受之极:“将军何必如此?叫奴,叫奴看了好生难受。”人世间,最无奈的事,无过于阴差阳错,两句诗上了心头,低声吟道,“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既见斯人,又别斯人。她心潮涌动,情难自已,只想找个没人地儿,大哭一场。她猛地起身,向门口走了两步,又回头看看邓舍。天意弄人,既别斯人,又见斯人。横下心,将那礼教妇德抛在脑后,她奔回邓舍身前。
姚好古嘿然,瞥了眼洪继勋,还要再说些什么,洪继勋面无表情,打断他的话,对邓舍拱了拱手,道:“为欢迎将军凯旋,小可准备了酒宴;亦准备下连台大戏,犒劳士卒。这戏台搭在营中,还是搭在城里,请将军定夺。”
“听姚总管讲,被奴的夫君抓住,杀了。汴梁主公传旨,由毛平章之子接任了山东行省平章的位子。将军知道,山东局势,要比辽阳好得多。奴的夫君又有拥立小毛平章之功。故此传信辽阳,请帮忙寻找奴,要奴去山东。”
“先生以为,会是哪一种可能?”
时人董文蔚是世家子弟,“接人谦恭,凡所与交,贵贱长幼,待之无异。至于一揖,必正容端体,俯首几至于地,徐徐而拱,人所难能。”对所有人都“几至于地”,平等待人,在当时被认为是很难得的。
道路两边,麦田碧绿。今春屡遭战火,好在吴鹤年督办得力,荒废的田地不多,微风一吹,饱满的麦穗随着起伏。三三两两的高丽男女百姓,穿着灯笼裤,在田间劳作。见大军回来,很多胆小的伏在地上,不敢抬头。每隔三四里,就有一小队士卒巡逻监督。
现在辽阳城下,敌我几十万大军对垒,辽阳又是大城,城高粮足,守军十余万,真要开战,没个几个月下不来。就算蒙元不战而退,十几二十万的军队,朝廷也不会允许它说走就走。如果能趁着这个机会,有所发展,倒是不错。
王夫人嗯了声,道:“将军尽心顾及奴的安全,那一句奴的安危,将军一力担之,奴会牢牢记在心里,永远不忘。”
杨万虎领命。自去引军,绕个弯儿,过城不入,去南营驻扎。随军带来的二千丁壮,暂时无处安排,也一起带去了南营。
邓舍沉下心来。又想到了一个问题,问道:“这件事儿,姚总管知道了么?”
阴差阳错,阴差阳错。邓舍大喜之余,暗自侥幸,要得刚才按捺得住,真要恼怒翻脸,就断了一个潜在可能的后援。
洪继勋悠哉游哉的坐在一边儿,扇子轻轻叩打手心,他席上一口酒没喝,清醒得很。见邓舍忙完了,不等他问,微微一笑,道:“姚好古的缠人功夫,越发长进了。将军不在城中的日子里,他可着实掀起了不少风浪。”
五万亩就是十万石,每亩征收的租赋,皆按当地以往的平均线,三分取其一,能得粮食三万余石。这不是个小数目,邓舍起家至今,多方掳掠,精打细算,军中余粮最多的时候,也不过数千石。
邓舍噫了声:“他见过你?”随即想到,王、续虽死,军中八百老卒多为他们的部下,王夫人名正言顺的前主母,姚好古来见她,不外乎拉拢、借力之类。没放在心上。战场上血战出来的忠诚,不是一个女子能改变的。
她忍住了泪水,不忍再见邓舍为难,道:“将军却是猜错了。”
“怎么?”邓舍心不在焉的。
“只有恩义么?”
杂剧《西厢记》:张生与红娘首次见面,张生说:“小娘子拜揖。”红娘说:“先生万福。”
分析半天,辽阳难道只是虚惊一场?邓舍不怎么信,却也没去反驳。他毕竟没第一手的情报,简单臆断,不会对清醒判断有什么帮助。问道:“然则,先生以为我双城该怎么对策?”
“他几次来找奴,口风里隐隐约约污蔑将军。说甚么,将军对奴有礼,不是真心,为的是借奴家夫君权势。更说,更说,……这人甚么话都敢说,太过无礼。”说到这里,王夫人脸上红了红,偷瞧一眼邓舍。
洪继勋、文华国、姚好古、吴鹤年等人,迎出二十里。有了姚好古在边儿,不好问洪继勋到底怎么回事。应付完姚好古的热情,偷个空儿,瞧瞧洪继勋的脸色,神情自若。
转望窗外,夜已晚。几缕暖风卷进更鼓声响,两声连敲,已经二更了。巡夜的更夫皆是军中伤残,嘶哑的声音远远传来:“天干物燥,小心火烛。”连说两遍,一遍汉话,一遍高丽话。
“闲?忙的很!不过,水来土掩,兵来将挡,都被小可一一化解。”洪继勋简单概括,“将军出城没几天,他就下到女真聚集区,问寒问暖,拉拢人心;又在城中张榜,一篇榜文|做得花团锦簇,散布言论,大讲什么‘均田地,等贵贱’,替天行道。
“女真人好办,姚好古没实权,办实事儿的都是吴同知,随他去闹腾。他名为总管,有挂榜的权力,小可管不着,索性依样画葫芦,学着他的样儿,也作了篇文章,历数关铎功勋,大赞他是我大宋主公的铁骨忠臣;顺便一笔,提到将军早在关铎北伐之前就已从龙,一样为大宋老臣子,忠字当头,不敢叫关铎专美在前,定会尽心尽力,为主公效命。”
洪继勋长揖告辞。门口正碰见了王夫人,清香撩人,他眼睛看到处,脚下不禁一停,拱了拱手:“拜揖,娘子。”王夫人合拜裙前:“万福,先生。”退了一步,请他先走。洪继勋自下楼回府。
吴鹤年察言观色,躬着身子,道:“再过一两个月,麦子就熟了。双城百姓的耕作习惯不及我中原细致,亩产量有些低,小人实地测量,一亩地能产两石粮上下,双城周边,加上宁远等地,实际耕种亩数,约在四五万余。”叹了口气,“双城还好,宁远各地,土著多有流亡,丁壮、种子、耕牛、农具皆不足,田地荒废太多。”
辽阳被围,压力暂小;山东柳暗花明,或许能得助力,邓舍心情不错,笑道:“娘子这般说,可折杀我了。”既然王夫人去路已定,问道,“娘子准备何时动身?”
又所谓“唱喏”,喏即是作揖时出声致敬之意。具体来说,就是口称的拜揖、支揖,或者作揖。
有点难办了。邓舍没这方面的经验,小心措辞,道:“月前,姚总管从辽阳来,……”
“然而,却还有另一种可能。就是辽阳不丢。”啪的一响。洪继勋握着扇子的拳头,往左手掌一击,道,“如此,关铎和鞑子两败俱伤。我双城就可从中获浑水摸鱼之利。”
“关铎老将,从姚好古也可以看出,他幕中智囊,计谋不俗,不会看不出此中便宜。他只要应付得当,举措得宜,这一场泼天祸事,完全能轻巧巧消弭无形。”
“初识他,小村外,他车前答话,斯文有礼;不久,邓三阵亡,他真性情,重恩情义;分岔口,列阵鏖战佛家奴,他三进三出,一己之力,击溃千余铁骑,骁勇绝伦;元军会合主力,穷追不舍,为保奴的安全,他毅然提出分兵两路,将最危险的一路交给文华国去走,深情厚意。
“肯定不是洪先生对手。他都做了什么事?”邓舍把毛巾丢了盆里,挥了挥手,叫罗官奴等退下。
“永义王?”
大半个月不见,见她清减许多。一改往日的云鬟高梳、青丝堆纵,只在脑后低挽了个发髻。也没贴飞金,斜插个步摇,少了几分雍容华贵,却多了一丝清美圆熟的妇人韵味。
他问道:“天气热了,娘子胃口不好么?瘦了不少。想吃些甚么,尽管吩咐下人去做。双城是偏远了点,比不上中原。”
他这话绵里藏针,才见面,就开始指责邓舍架空他,不给他实权。邓舍打个哈哈,道:“前线杀敌,首功在辎重粮运。姚总管调度后方,你放心,给关平章的捷报上,本将一定会写上的。”
3、二更。
5、万福。
话既然挑明了,干脆直说,他如实讲出自己的为难:“姚总管来的当天,其实我就知道这件事儿了。一直没跟娘子说,是怕娘子受不了打击。没有娘子的支持,便没我的今日。娘子放心,你家中既没了人,娘子安危,我一力担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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