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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萝还没有说话,诸烈便朝邹强使个眼神,邹校尉心领神会,上前躬身道:“殿下,战场危险,为免被矢石所伤,您还是请回吧。”
云萝脸上的羞喜还没绽放,便一下子蔫了下去,她这才知道,两人在对方心里的分量差得太远,一个是满满的,一个却只是朋友中的一个。不由微微泄气,但想到也许不会再见、也许再见时,双方都已为人|妻为人夫了,不由无比珍惜现在的每一个瞬间。
表独立兮山之上,云容容兮而在下;
云萝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是对长公主道:“姑姑教我读书,讲过烈女报恩的故事,教导云萝要知恩图报。今日云萝不肖,愿遵姑姑教导。”
深深吸口气,云萝公主强颜欢笑道:“再见遥遥无期,不如我们互赠礼物吧,日后也好有个念想。”
一般来说,是没人敢碰公主一指头的,那叫亵渎啊。但邹强显然是个二般,他对诸烈的服从已经到了盲从地步,闻言便朝云萝磕头道:“殿下得罪了!待会儿末将会以死谢罪。”说着便要起身去拉云萝。
诸烈看着二位公主一哭二闹三上吊,如果自己再坚持下去,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笑话来呢。堂堂上柱国怎能丢得起这个脸?
身后传来云萝的歌声:
云萝轻叹口气,幽幽道:“难道我在你心里,就一点地方都没有吗?”
留灵修兮憺忘归,岁既晏兮孰华予……”
虽然他确实不想折腾下去了,因为就这会儿功夫,秦国的浆轮船舰队已经出现在远处,须臾便会进入攻击距离。但他并不太担心,只要自己不攻击秦雷,投鼠忌器之下,对方也不敢攻击自己。
云萝低垂着小脑袋,使劲点点头,颤声道:“不危急就不能找你了吗?”
“以后别干这种傻事了,太危险了,”秦雷微笑着又把手帕递过来,云萝撇撇嘴,直接用自己的流云袖擦脸,反正坚决不用那玩意儿。抬起尤挂着泪痕的小脸,十分认真道:“我早就说过,你遇到危险时,我也会豁出性命救你的。”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反悔……”小手拉大手,骗人是小狗。
“你敢不要,我就跟你绝交!”云萝眯眼威胁道。
但无论秦雷还是乐布衣,都是心胸宽广之人,他们无法理解诸烈的偏执,所以也预料不到诸烈的下一步动作,只听他冷冰冰道:“邹强你的眼睛吓了吗?没看见公主崴了脚,还不背殿下离开这烂泥塘子?”
阴霾的天空下,雪花无声的洒落,有鸬鹚在飞翔。
“您先放了他们,本宫自会去领罪。”云萝丝毫不为所动道。
秦雷又掏出手帕,递给眼泪鼻涕一大把的云萝。她却坚决地摇摇头,往袖子里掏摸自己的手绢,却什么也没摸着。这才想起,早先在长公主行辕换下了原先的衣衫,手绢自然也落在了那里。
诸烈双目晦明晦暗地打量着云萝,缓缓道:“如果我拒绝呢。”他的执拗超乎想象……对于一位常胜将军来说,那种强烈的自信、甚至自大,会阻止他做出任何让步,哪怕这种让步是合理的。
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
秦雷苦笑一声,虽然觉着众目睽睽之下,不太适合做这种幼稚的动作,但他无法拒绝女孩临别前的这个小小要求。
秦雷挥挥手,便转身大步向战船走去。
战船渐渐启动,驶离了这入江口畔的沙洲,秦雷站在船尾,望着雪花静静飘洒、望着雪中那俏丽的身影,喃喃道:“真好听,这歌什么意思?”
面色一阵阴晴变换,他终于叹息一声道:“唉,长公主请起,公主也把匕首收起来吧,万一真划破点油皮,老夫担待不起啊。”
乐布衣轻声道:“有一位山间的精灵,身被薜荔、腰束女萝。含情流盼、巧笑嫣然,温柔可爱、形貌娇好。赤豹是她的坐骑,文狸是她的伙伴,以辛夷为车驾、用桂花作饰旗。披着石兰结着杜衡,折枝鲜花聊寄相思。”
云萝公主恶狠狠的晃晃小拳头,还是怕秦雷不把豆包当干粮,小声叮嘱道:“这是我周岁抓周所得,当时便对其爱不释手,父皇这才给了我弄玉的封号……”
秦雷挠挠头,不再提这茬。
什么叫说话的艺术?这就叫说话的艺术!云萝先说秦雷救过自己,告诉大家我不是胳膊肘子往外拐,我是还人情来着,这叫阐明立场。然后把秦雷这边说得弱势无比,却将楚军捧得如天兵天将一般,这种脱离实际情况的吹捧,给足了诸烈面子。
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牺牲自己成全别人,从来不是最高的境界;最高的境界是成全别人的同时,还往自己脸上贴金。这位公主殿下,还真不是一般的会说。
被石兰兮带杜衡,折芳馨兮遗所思;
但诸烈从来不是个好说话的人,他冷冷道:“给我个理由!”
“这么有纪念意义啊,”秦雷瞪大眼睛道:“送给我合适吗?”
“我走了,小丫头。”终究还是男人心狠一些,秦雷先摆脱了恼人的离愁别绪,龇牙笑笑道:“有空常写信。”
这时候,黑衣卫已经都登上了归国的战舰。虽然没人上前催促,但江面上的两军还对峙着呢……大家从半夜就起来忙活,到现在已经半天过去了,还要回家吃饭呢。
云萝公主嘴角抽|动几下,一把夺过酒壶,无力道:“都这时候了,你能正经点儿不?”
被小女孩这样质问,就算脸皮再厚也无法坦然,秦雷挠挠腮帮子,讪讪道:“半夜临时决定要走,跟你打招呼了,只不过你睡得太沉,叫都叫不醒。”
听着乐布衣的解释,秦雷不由痴了。再抬头望去时,那江畔的沙洲已经被漫天的落雪遮盖,那在水一方的美丽姑娘,却依旧痴痴的立在那里……
“那咱们拉勾。”云萝伸出白莹莹的小指道。
放缓手脚走过去,秦雷取下背上的水壶,送到她的面前,轻声道:“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