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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的摆【4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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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在好久之前计划中的欧洲旅行,这一回忽然实现了。我之所以不预先通知你以此事者,原想使你惊喜一回,可以开一回玩笑。到了此地,我听逆旅的主人所说,才知道你在前回信里所说的病症还没有离身。因此我不愿不通知你而突然前来,并且先要问问你,你的病状究竟能否应许你接待我们?在此地的是我和弗兰息斯,他也和我一样,很想和你,我的尊敬的朋友,在这一个巡游的途上来相见见,盘桓几天。父亲已经从汉堡直行上巴黎去了,我和弟弟打算在此地住几日后,马上上那里去和他作一道的。

法勃里修斯想了一想,然后就拿上帽子对使者说,他想自己直接去传达回音。到了那小旅馆里,他就马上被介绍给了那位外国夫人。他曾先把名片交给过一位旅馆的佣人,嘱他去说,是受了“华伦博士之托”而来的。

爱伦只有一个人在那里。法勃里修斯很快地看了她一遍。她真是美丽得同花一般的样儿。她的一双大大的碧眼很不安地带问似的在注视着这进她房里来的人。

法勃里修斯生平和妇人来往得很少,在妇人面前,大抵是局促不安的。可是这时候他的想头已全集中在病友的身上了,所以这一回他倒完全是平静得很的。他只简洁地说了几句话,华伦是病了————病得很凶————就快死了,给他朋友的信是他拆开了读的。

爱伦默默地也有几分惊惶似的朝他看看。她仿佛是不能了解所听见的话的意思的样子。可是慢慢地她的眼睛里就充满起眼泪来了。

“可以许我去见见华伦先生么?”最后她问着说。

法勃里修斯答应了。

“我的弟弟可不可以和我一道去,或者还是我一个人去好些?”

“我觉得还是先由你一个人去好些。你的弟弟或者可以迟一点去看我们那位可怜的朋友的。”

“我突然去看他,一种惊异,不会使病人更衰弱而失神么?”

“大约是不会的。凡一种喜悦,对他总只有好的影响。我晓得他是很喜欢见你的。”

爱伦在几分钟之后就准备好跟法勃里修斯前去,不多一忽儿,两个人就都到了华伦的屋里了。法勃里修斯教爱伦在客室等了一等,他一个人先到华伦的病房里去。

华伦张大了两只被体热蒸烧得红红的大眼躺在那里。他在那里说昏话了,可是他还能认清这进来者是谁,他向他要求,要一点可以消渴的饮料。他把渴消了以后,就闭上了眼睛,仿佛是要睡了。

“我为你接了一位你的好朋友来,”法勃里修斯说,“你愿意见她么?”

“是不是法勃里修斯?————请他进来罢,欢迎之至!”

“不是的。————是从美国来的朋友。”

“从美国?……在那里我是住得很久,很久,……啊,那沉郁的、悲哀的两岸!……”

“你愿不愿意见你那朋友?”

“我航下了那条暗淡的河流————航下了。在雾蒙蒙的远处呢:高高的、黑暗的形状;茂树的高山;……我是再也……再也达不到的远处。”

法勃里修斯踮起了脚尖,轻轻离开了他,几分钟后又和爱伦一道走进这病房来了。华伦似乎仍旧是什么也不晓得的样子。他只是用了轻轻的,声气也没有的喉音在说:

“这暗淡的河流,渐渐地到海了。我听见有海里的钝重的浪声。两岸是绿色的。高山也移近前来了。那是树林,我曾在它们之下常常息躺着的树林……树林的黑暗……在这些树木之间却浮出来了一个辉耀的女身………爱伦!”

她踏近了他的床边。这将死者一点儿也没有惊异,只和蔼地朝她看。

“天呀天!我还能见到你!”他说,“我晓得你是会来的。”他又喃喃说了些听不清的话,然后静躺了好久。忽而他又叫起来说:“海耳曼!”

被叫者就站在爱伦的边上。

“那个幸福的摆!你明白么?”————一种无邪的同小孩子似的笑容飞过他的脸上,他将瘦得只剩了皮骨的一只右手举得高高,用食指在空中画了半个摆动的大圈,又追加着说:“从前是这样的!”然后又同样地自右到左,慢慢地画了几次短小的半圈,说:“现在!”————最后同威胁人似的又将手指停住,坚决而不动地在空中指着:“即刻!”于是他闭上了眼睛,很苦地呼吸了几口气,默默地静躺着了。

爱伦一边哭着,一边将身体俯伏了下去轻轻地叫说:“亨利!亨利!”他又将衰弱极了的眼睛开了一次。她将嘴凑近了他的耳边,如泉地涌流着眼泪,轻轻地向他耳里说:“我是爱你的,老早就爱你的,还没有把你忘记过。”

“我也老早就晓得了。”华伦很平静地很有自信似的回答说。————他脸上的呆滞的表情立刻就变得和润了一点,有了一点生气。眼睛也很亲爱似的,密昵似的发起光来了,和许多年前头的时候一样。他拿住了爱伦的手,将它拿上了已经是枯燥了的唇边。一脸微笑流露在他的脸上。

“现在你觉得怎么样?”法勃里修斯问他。

“很好很好……”又是那个旧日的回答。他的无力的手指向被单上摸捏了一回,仿佛是想将这被单扯拖举起来的样子。然后将手臂长长地伸上放落,手指也静止地摊着不动了。“很好很好……”他还轻轻地说了一遍。他似乎沉没在深远的回忆里了。一个长时间的沉默闯入在三人之间。最后又充满了热意和悲哀将他的已经在散神的眼睛举起,对他的爱人看着,极轻极轻地,嗫嚅地,将一个无力的重音摆在头一个字上,说了一声:“很————好。”

上面所译的,是德国rudolf lindau所著的小说das glueckspendel。

小说里的许多原名,把它们写在下面:

主人公是heinrich warren。他的朋友是hermann fabricius。女主人公是ellen gilmore。她的兄弟是francis gilmore。她的男人是mr howard。

华伦出生的地方是德国的talbe an der saale。教书的地方是纽约州的mira。从liverpool到纽约的船名是atlante。

德国有一种货币名taler,一“泰来”大约有中国的一块五角钱那么的价值。

译者所根据的书,是柏林buchverlag fuers deutsche haus在1909年出版的die buecher des deutschen hauses丛书的第五辑第一百零三种。据这丛书的第四辑第九十八本的erzaehlungen aus dem osten(von rudolf lindau)绪言里之所说,则林道系于1829年10月10日生在gardelegen in der altmark。大了就在柏林,巴黎,及montpellier等处修习言语学与史学。到他的学业修完之后,他还在法国南部住了四年,做人家的家庭教师。然后就做了法国公使barthèlème st hillaire的秘书。1860年瑞士国把他当作了外交官派赴日本,去结两国间的通商条约。因此他得到了一个总领事的资格,到1869年为止,就来往分驻在印度、新加坡、越南、中国、日本及加利福尼亚等处。在法国的时候,他已经开始他的文士生活,在 revue des deux mondes 及 journal desdèbates上投稿了。他的第一篇旅行记voyage autour du japon就是用法文写的。后来在横滨,他发行了最初的英字新闻纸,有一卷英文短篇小说,却是用英文写的。

1870年以后到1872年为止,他往还于德国及东方,做战地的记者。1872年到1878年之间,他住在巴黎,做德国使馆的馆员。1880年到1885年他做了使馆的参赞。1892年德国派干员出外,他就又做了一次德国的代表赴君士坦丁之任。归休之后,他就在helgoland住下了。1893年,他出了六卷的全集。他死在巴黎,1910年的10月14日葬在holgoland。

在短篇小说方面,他先在1869年(当他在39岁的时候)出了一本法文短篇小说集,名peines perdues,系从前在revue des deux mondes与journal de st petersberg杂志上所发表的东西。他用英文写的、在blackwood’s magazine上所发表的东西,又收集了起来,都归入在the philosopher’s pendulum aud other stories这一个书名之下。德国的全集的书名很多,这儿不能一一举出,但philosoper’s pendulum一篇,则当然是由他自己译成德文的无疑。所以我想英文的原作与德文的原作,少许有点出入也是应该的。

一九二八年六月

1 散弗兰西斯珂:san francisco,旧金山。

2 里凡浦儿:liverpool,利物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