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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玉华听见自己的心，猛烈地撞击着胸口。
她不顾一切地向里面冲去，依靠着一股无畏的蛮劲，硬生生冲破了锦衣卫的层层防线，一直闯到镇北侯所在之处。
“玉华？”镇北侯的眼神充满惊愕，低沉沙哑的嗓音中透露出几分无力。
他身着一袭青色家常服，挺直胸膛，静静立于庭院的台阶下。在他身后，是整个镇北侯府数百人的身影。
沈玉华的目光掠过黑压压的侯府众人，心中愈发焦急，连忙飞奔上前，紧紧抓住镇北侯的胳膊，急切地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镇北侯还未来得及开口回答，一名锦衣卫便快步走来，面带严厉地呵斥道：“不准乱动！不准喧哗！全都站好了，等下要宣读圣旨！”
沈玉华被几名人高马大的锦衣卫拖开，强行被拉到了女眷所在的队列里。
“玉华，你怎么回来了？”沈夫人的眼眸深处同样闪过一丝惊讶，她压低声音，悲凉道，“你不该回来的！”
她的嗓音干涩，还有些沙哑，显然已经哭了很多遍。
沈玉华强忍住泪意，伸出手紧紧握住母亲那冰冷的双手，轻声安慰道：“娘亲，您别这么说，都是一家人，理应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沈玉华还想继续说下去，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随后，一个中年男人在几个锦衣卫的簇拥下昂首阔步地走了过来。
沈玉华认得眼前之人，他可是令朝中文武百官闻风丧胆的锦衣卫指挥使——谢逸尘啊！
说好听点，这谢逸尘是替当今皇上监察百官，掌侍卫、缉捕、刑狱等事。
可若要说得难听些，他不过就是皇上养的一条忠犬，皇上让他去咬谁，他就会毫不犹豫地扑上前去疯狂撕咬。
此次竟然派来了他……沈玉华的心脏剧烈跳动着，仿佛失去了原本的节拍。
这时，男人举起手中的明黄色卷轴，大声道：“圣旨到。”
沈玉华无知无觉，脑中一片空白，完全凭着身体的本能反应，与其他人一同跪下来接旨。
头顶上方传来男人低沉且饱含威严的嗓音：“罪臣沈万山，教子不严，纵容其勾结外敌，泄露军机，通敌卖国，罪证确凿，按律理应褫夺沈家爵位、抄没家产、诛灭九族。朕念沈家先祖曾对社稷立下过不朽功勋，故网开一面，赦免其九族死罪，改判流放江州服苦役，没有诏令永世不得回陇中，直到京江大运河全线贯通，方可重获自由之身！”
镇北侯接过圣旨之后，毕恭毕敬地朝着京都的方向叩首，同时声如洪钟道：“皇上仁德宽厚，微臣感激涕零，谢主隆恩……”
沈玉华听到这样的结果，一直提在嗓子眼的心，反而落了回去。
通敌卖国这样的弥天大罪，只是将沈家族人流放江州，这确实可以称得上是隆恩了。
可她马上又意识到，沈玉霖再怎么糊涂，再怎么混账，再怎么胡作非为，也断断不会做出私通敌国这种事情来！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周遭一片混乱，几个姨娘满脸都是余惊未了，抱着幼子弱女缩在一起瑟瑟发抖。
她们用满是愤恨的目光死死盯着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沈玉霖，一个个恨不得上前将他生吞活剥。
就连那些惊惶失措的管事、护卫及下人们，眼神中也充满了怎么都掩饰不住的愤恨之色。
沈玉华倒是完全理解几个姨娘的心情，毕竟前一刻还是高高在上的主子，下一刻就沦为阶下囚，这如何不让他们心生怨怼！
而对其他人来说，侯府吃穿不愁，活也轻松，还体面，现在却要被连累去江州做苦力，一辈子都要交代到那地方，任谁都会心中有怨气吧！
锦衣卫进进出出，将屋子里值钱的东西都往外搬……他们奉旨抄家，这里所有的东西自然都要详细地登记造册。
沈玉华安慰住垂泪不止的母亲，瞪了一眼默不作声的沈玉霖，然后疾步上前，问镇北侯道：“爹爹，女儿离开后的这段日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走后不久，京中来了旨意……然后全城戒严，连爹爹都不能离开府中半步。那个时候，我就知道大事不好了！”镇北侯饱经沧桑的脸庞上，流露出无尽的忧愁，“再后来，锦衣卫就来了，还从你二哥的书房中搜出了他与漠北私下往来的书信。之后锦衣卫又陆续揪出了隐藏在陇城的漠北奸细，正是你二哥之前结交的几个狐朋狗友。严刑拷打下，那几个少年对自己细作的身份供认不讳，还一口咬定，你二哥和他们是一伙的，这无疑更加坐实了你二哥私通敌国的罪名……”
镇北侯越说越激动，气急之下，他指着沈玉霖的鼻子大骂起来：“逆子，逆子啊！我怎么生出了你这样的孽障，我真是愧对沈家的列祖列宗啊……”
沈玉霖深知自己犯下了不可饶恕的滔天大罪，一改平日的张狂傲慢，不敢还一句口，只是低垂着头任由父亲责骂。
一旁的沈玉华看着满脸愧疚的沈玉霖，心中不禁升起一丝怜悯之情，但更多的还是愤怒和失望。
她没好气道：“那几个细作是不是我那天见到的那几个人？”
听到妹妹的质问，沈玉霖猛地抬起头，他双目赤红，眼中几乎能喷出火来，咬牙切齿道：“没错，就是那几个黑心肝的王八蛋！亏我还把他们当成朋友，没想到他们竟然在我背后捅刀子！”
沈玉华心中一阵自责，她暗自懊悔。当时那几个人看她的眼神充满了躲闪和心虚，仿佛心中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当初就应该相信自己的直觉，再深查下去，而非浅尝辄止。
沈玉华轻轻叹息一声，继续追问：“那么，那几人现在怎么样了？”
这次，还没等沈玉霖回答，镇北侯已经率先开口道：“就地正法！要不是为父及时交出兵权，加之这孽障有世子身份庇护，早就一道被处死了！”他的声音中带着深深的无奈和悲愤。
“爹爹，您觉得二哥真的会做出通敌卖国这种祸及满门的恶事吗？”沈玉华盯着一脸生无可恋的沈玉霖，问镇北侯，“反正女儿不信！”
沈玉霖的确有罪，交友不慎，色令智昏，盲目自信，不听劝告，将整个家族置于万劫不复之地。
可绝不是通敌卖国这般十恶不赦的大罪。
“玉霖虽说经常胡作非为，但他绝不会做出通敌卖国这等事来，他肯定是被冤枉的……”沈夫人一听女儿这么说，刚刚止住的泪水就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再次滚落下来，她扯住镇北侯的袍子放声哭诉。
镇北侯看着自己夫人，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