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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遮吓了一跳，不由得提高了声音：“你是说……”
“谁还在说话？”在集市负责宵禁巡逻的士兵，不耐烦的朝他们这边大声呵斥着：“再说话就到卫所去说！”
集市开始后怎么乱都没人管，这会儿发出一点声音都不行。
谭遮知道这帮士兵不好惹，抓了一张蓑衣盖在身上，悄悄的往曹革这边靠拢过来，替他一起挡风御寒，还想着等巡逻的士兵走了，他们再继续悄悄的把刚才没说完的话说完。
曹革躺在自己的行李上，裹紧了棉衣，没有拒绝谭遮的好意，闭上了眼睛假寐。
邗城的夜里很潮湿，无孔不入的寒风带着冰冷的水汽。
曹革根本就睡不着，脑子里全是伍子胥逃离楚国，又带兵杀回楚国，奋力替父兄出了一口恶气的事。
他没有提起伍子胥为了保命不得不东藏西躲，靠着一路乞讨爬到吴国的经历。
既然别人不知道，那他就不提。
如今伍子胥在吴国位居要职，过去的辛酸，只能由亲身经历者自己说。
过了一会儿，谭遮把耳朵贴在地上听了又听，确定那些巡逻的兵卒都走了，凑到曹革的耳边用气声说：“你是说伍大夫还会把楚王熊珍咔嚓？”
曹革就是这么认为的：“吴军现在攻打陈国，能出兵帮助陈国的有楚国和蔡国卫国，可是蔡国和卫国都自顾不暇，就看楚王熊珍会不会借机跟吴军打起来，把吴军赶出陈国。要不然吴军在陈国驻守军队，楚国的危机就更严重了。”
吴楚之间的战争打了好多年。
现在分析起来，除了吴王夫差想当霸主，伍子胥想借机灭了楚国的成分更多。
这杀父之仇，真的是太上头了。
谭遮没由来的叹了口气：“唉，希望是吴国杀到楚国去，楚王熊珍千万不要出兵陈国。”
刀枪没长眼睛，要是在陈国打起来，谭家的损失就大了。
谭遮不知道的是，与此同时，楚王熊珍亲自带兵驰援陈国，并在陈国宛丘城附近安营驻守，由于天气突变，此刻正因为受了伤寒而卧倒在榻，上吐下泻，全身冷得缩成一团，营帐里的篝火点了好几团也无法让他感觉温暖。
楚王熊珍从来没有这么难受过，心知自己命不久矣，挣扎着叫了亲近的人过来身边，他有要事交代。
“这次出兵前，我曾经亲自占卜，无奈占卜出来的结果，无论是跟吴国交战，还是退兵回楚，都不吉利。唉，或许天要亡我，既然我难逃一死，那我死之前也要跟伍员交战一番，给父王报仇。
如今看来，我这个心愿没有办法亲自完成了。我现在将我的王位传给能担起楚国兴国重任的人。”
跟随楚王熊珍出战的有他的两位庶兄，公子西和公子期，这两个人坚决不肯接受王位，哪怕是临时代执王印也不肯——楚国兴国的任务太重了，这次出兵陈国，既有援助之意，又有吞并之意。
但是箭在弦上，若是无人执掌王印，那楚军就是一盘散沙，非但打不赢吴军，还有亡国之患。
楚王熊珍心有戚戚，忽然想起一个人来：“叫越姬过来。”
越姬是越王勾践的女儿，自从勾践被吴国掠为俘虏，她觉得自己娘家没了依靠，无论楚王熊珍去哪里她都要跟着。
这会儿见王夫病得奄奄一息，更是哭的伤心不已。
楚王熊珍吃力的一笑：“越姬，莫哭，你可记得我们两个不曾同日生，但求同日死的那个约定？”
越姬更加悲戚：“记得！”臣妾愿随大王同去这句话，打死也不敢说出口。
楚王熊珍无力的摆摆手：“原本还想与你父王联手攻打吴国，看来这个愿望，只能等来世再实现了。”
越姬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大王，臣妾时刻不敢忘记吴王虐臣妾父王的事，臣妾就是死也要变成厉鬼去剥了吴王还有那伍员的皮！”
楚王熊珍颤颤巍巍的伸出已经乌青的手：“来吧，随我同去见父王，再把伍奢伍尚的筋给抽了，哈哈……啊！”
他只来得及笑了半声，就力竭而亡。
越姬哭了几声，目眦俱裂的叮嘱公子西：“叫我的章儿替他父王报仇，替我报仇，替他外祖父报仇！”说完抽出熊珍的腰刀，自尽而亡。
公子西和公子期震惊又无奈，只能接受了现实，又叫了公子闾过来商议政事。
公子闾是个有主见的，当即决定封锁楚王熊珍病亡的消息，派人秘密去楚国接熊章前来接受王印。
后来熊章接了王印即位，退兵回楚，暂且按下不提。
再说曹革，顶着寒气一夜无话，好不容易挨到了寅时。
天还没亮，集市道路两旁影影绰绰的车子帐蓬全都动了起来，个个都忙着起来摆摊设档。
曹革闻到了一阵香味，是谭家商队的小工在生火煮食。
有人凑过来问：“你们都是自己吃还是拿来卖的？”
谭箸挥手赶人：“自己吃的！你们再往前面走走就有。”
曹革搓了搓冻的发麻的双手，又揉了揉眼睛，努力驱赶着困意，这种天气越是困乏，身上就越冷，就越容易生病。
“叔革去烤火。”谭遮主动拉着曹革去篝火边坐着：“让他们去收拾。”
经过一个晚上的聊天，谭遮可愿意亲近曹革了，把他当成了可以交心的亲兄弟。
齐恺不愧是御前侍卫，动作麻溜的很，一睁开眼睛就先把周围的环境扫了一遍，确保曹革安全无虞：“诶，你们看，好像是茅……啊叔宰他们回来了。”
曹革转身看：“在哪里？”
在晨光之中，集市上已经热闹起来，路中间挤满了来来往往的商家和行人。
茅夷鸿的双眼布满血丝，一看就没睡好，但他的精神很振奋：“呀，谭翁，已经做了一单生意啦？叔革，你睡好了没？”
谭箸刚把几匹粗布摆出来就卖了出去，正喜滋滋的拿了一把大钱在数。
曹革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没睡好啊，想去打探消息，集市这边关了又不让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