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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旋转木马【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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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林知衡和她便从树林中重新回到熙熙攘攘的游客中。毕然很想去玩“激流勇进”,他却不同意,理由很冠冕堂皇:冬天淋水容易感冒。此次,她劝说无果,在他的坚持下,没能达成这个心愿,这让她一时很不开心,直到他们前面,远远露出了一个类似帐篷的尖顶。她乐了。

“这个总可以吧?这个多么……安全!”她指着前方,笑得腰都直不起来。

如果说过山车他已经很久没有玩过,那么这个项目,就更久了。那个尖顶的帐篷下,是旋转木马!他想劝她换个项目去玩,但她却说,“虽然没有王子,但这里有白马!我要去骑白马!”说着,便扯着气球,不由分说去排队了。他只好跟在她的身后。前后排队的大部分都是小孩子,他有些局促。

“小时候喜欢旋转木马,是单纯觉得好玩。长大了喜欢旋转木马,是因为我觉得它很浪漫。可惜,长大了,就没人愿意陪我玩了。”

“你上次玩过山车的时候,没有和他一起玩?”他好像难得八卦一回。

“没有!”她有些恨恨,“他说不如直接去骑马。”

他笑了。虽然,他并不会骑马,但其实,他也很想这么说。看着她如今有些懊恼后悔的表情,他忽然心软了。不过是个旋转木马,陪她就陪她吧。

在木马一轮一轮的重复奔跑之后,终于轮到了他们。当他的大长腿跨在木马之上时,她和他都笑了。果然不太适合他,倒是让两个人都笑得很开心。他们笑容未落,木马已经开始驮着他们旋转。他在外圈,她在内圈,沿着固定的路线,彼此追逐。

冬日里的太阳已经开始西斜。她看着身边的他,眉眼微弯,风穿过他的发,已经显出暖色的夕阳,缱绻于他的面颊,她的心狠狠动了一下。谁又能不心动呢?她收回目光,俯下身去,抱着马脖子,闭上双眼。听着身边的喧嚣,想起了一个人。

林知衡则继续保持蜷起大长腿,目光漫无目的巡睃。他其实并不能理解,为什么旋转木马会被认为代表浪漫,始终在追逐,看似无限接近,却始终无法触及,这哪里浪漫了?仔细想来,倒还有点儿伤感。

忽然他注意到,在他前面不远的地方,有个小女孩一直回过头来看着他笑。那个小女孩看起来四五岁的模样,头发微卷,眼睛很明亮。她看着他蜷起的大长腿,笑得很开心。于是,他向前伸展了一下他的大长腿,撇了撇嘴,也笑了起来。小女孩冲着他说着什么,隔着两三匹木马的距离,喧闹的场所,他听不清。仔细观察了她的口型,林知衡看出,小女孩在说,“腿长也追不上。”他笑着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小女孩心满意足,扭过头去。夕阳映着她飞扬的发丝,她头上发卡上缀着的水晶闪着光。

忽然,林知衡像被击中了一般,从脚底升腾起一股凉意。发卡!那个发卡!!一枚粉色的蝴蝶结小发卡,两边各缀着一颗水晶,随着小女孩的动作晃啊晃,在阳光下闪着光,虽然因为距离原因看不清具体质地,但那个样子,他实在是过于熟悉,是属于罗秋恒的熟悉!他分明在那个时代的小树林里,亲手触摸过!

他愣住了。仿佛周围的一切都凝固了,只剩下那个小女孩,和她头上那枚小小发卡上的水晶,在摇晃,耀眼地摇晃。

“知衡。”他听到她在身边唤他,声音很轻。

林医生,林主任,亦或是小林,他习惯了被别人这样称呼。知衡,有多久没人这么喊过自己了?

他强迫自己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扭头看向身边的她。

她看着他,目光却又好像没有落在他身上。

林知衡不知她为何忽然这么称呼自己,他勉强回过神来后,挤出一丝笑容,问,“怎么?”

扭过头去看她时,发觉她怔怔地看着自己,却又好像没看着自己。她的眼神很遥远,也不回他的话。

“怎么了?”他再次问,声音尽量放大了些。

“什么?哦,没事没事。”她也似乎才回过神来,低头笑了笑,再抬头时已是他熟悉的那个她了。“这么浪漫的旋转木马,身边又是这么帅的你,我看的魂儿都没了。”她说。

就像他知道自己好看一样,她知道如何让好看的他说不出话。

说话间,旋转木马慢慢停了下来。刚才还向着一个方向奔腾前进的人们,从马背上下来后,很快散向四面八方。那个小女孩也隐没于人群消失不见了。

凭借身高的优势,林知衡站在路口左右张望了一阵,但他是足够高了,那个小女孩却不够高,实在很难寻觅到身影。更何况,他其实连她穿了什么颜色的衣服都没注意到。难道在茫茫人海里寻觅一个小发卡不成?

所以,他很快就放弃了。他和她在游乐场里漫无目的地走,两个人都闷闷的,各怀心事。

虽然时间并不算晚,但太阳显然已经换上了一副下班前摸鱼的脸。行走在路旁高大的树木下,渐起的风也带来了几许凉意。

不知不觉间,顺着人流,他们已经走到了游乐场的边缘。两人准备休息一下,折返回家。

去哪里休息呢?环顾四周,他俩发现了休息的好去处——摩天轮。与其在长椅上吹冷风,不如上去看夕阳。

座舱慢慢地爬升,摆脱了地面上的阴影,当游客、树木渐渐都位于他们脚下的时候,太阳终于一寸一寸,缓缓照了进来,在他们的脸上、身上伸展着、蔓延着。

她一只手托着腮,盯着外面的景色,不知看的是哪里,但聚精会神。不多时,她忽然问,“林医生,你有没有什么特别的经历?”

林知衡不知该如何回答。特别的经历,他自然是有的,但那何止是特别,简直是离奇。说出来,会有人信吗?

“或者是遇到什么特别的人?”看他不置可否,她接着问。

“特别的人?大概……有吧。”他忽然想起了那个她,那个罗秋恒时代的她,身上藏着不知多少谜团的她。

“有多特别?”她饶有兴致。

“她……有时候很前卫,有时候很传统;有时候很勇敢,有时候很胆小。她待人很诚恳,却又藏着很多秘密。就像是……她站在一盏极亮的路灯下,身后拖着影子,影子很长很长,和脚下的黑暗融在一起。”他一边思考,一边缓缓地说。

“你这个形容,很有画面感呢!”她看着他好像是陷入了悠远地回忆中,眉头微微蹙着,像在陈述,又像在思考。“你的ex?”她笑着问,眉毛一挑,十分八卦。

“啊?不是不是。”他回过神来,否认着。但脑海里忽然自动播放起一个场景:那也是一个下午,夕阳就这么透过玻璃窗,暖暖地洒在他的脸上。而她站在背光的方向,手里的剃须刀在他的下巴上温柔且利落地一下一下抹过。她和他是那么近,他能看清她的发丝在阳光下闪着柔和的光,甚至,能感受到她的呼吸,像阳光一样,轻轻柔柔在他的面颊上舞蹈。分明是自己用旧的一把剃须刀,却让他生出陌生的紧张。他正感受到胡须的丢盔弃甲,忽然听她问他对爱情的看法,她是那么自然且若无其事。而他的心,慌乱的如同在阳光下翻飞舞蹈的细小尘埃。他记得,彼时的阳光,好像是橙粉色的,温柔的,像极了现在。

“哦?”她学足了他的语调,又添加了几许笑意和调侃。

“她……只是一个意外认识的朋友。”他把目光从虚空收回到座舱之外的景色上。他们已经上升了一阵子,现在,他已经能看到旋转木马了。下面同一方向的万马奔腾被帐篷遮住看不到了,整个帐篷上,被夕阳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梦幻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