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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碗打起帘子,“娘娘,该起了。今儿可是您三朝回门的大日子。”潇虹迷迷糊糊,“阿标那边怎么说?”冰碗恭敬低首,“太子殿下的随从传话来,要娘娘好生准备,他同您一起。”潇虹由冰碗服侍穿衣,对镜打理妆容,左看右看仍觉得不甚满意。
朱标迈的步子仿佛准线量过,“妍妍不必照了,这般就很好看。”潇虹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惊喜笑容,“阿标尽会哄我,论颜色,我可比不上邓妹妹。”潇虹说完又兀自懊悔,显得她好像多么气量狭小似的。朱标捉住潇虹无处安放的手,“二弟偏爱邓姑娘,我却只爱妍妍这般的。”
潇虹脸上发烧,只道,“我们先去母后那里问安吧。”朱标点头,“也好,妍妍最是懂礼。”二人相携穿花拂柳,走进坤宁宫。马皇后亲亲热热拉住潇虹,“伯仁病逝,你母亲一人操持偌大的开平王府,也是不容易。这些补品都是几位将军南征北讨收获的好东西,你带回去给你母亲,她定会欢喜。”
潇虹落落大方,“母后有所赐,儿媳本不该推辞。只是这都是各位叔伯对母后的一番心意,儿媳怕母亲受不起。”朱标看了赏赐的礼单,也暗暗咋舌,“妍妍,母后给夫人,你代夫人收下就是。咱们是一家人,没什么受得起受不起的。”
马皇后赞许地看了朱标一眼,“标儿说得对。你要是不收哇,你父皇还过意不去呢。得了常家这么好的女儿,总该好好表示不是?”潇虹略略低头,“母后又笑话儿媳。”马皇后容光焕发,“哪里是笑话你?瞧瞧标儿这样子,对你很满意呢。”
这一打趣,连朱标都窘迫起来,“母后,这时辰也不早了,夫人想必也等得焦急。母后便放人罢。”马皇后惊奇地把朱标从头到脚打量个遍,“看来娘的标儿不是外面传的那样不解风情,只是没有遇上让你开窍的人。常丫头,看来你有福了。”阿标待自己好,自己也该尝试待阿标好,“母后说的是,儿媳能得母后的儿子作夫婿,是儿媳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谢氏任由仪华为自己捏肩,满足地半眯眼睛,“啧啧啧,你常家姐姐真是好福气,婚仪那般盛大,足叫全应天府的姑娘心动了呢。”仪华手上一顿,“娘,潇虹姐姐离开家,不知道有多难受,您就别在这儿说这些了。”谢氏不以为然,“能得太子作夫婿,离开家算得了什么?谁家女儿长大了不嫁人、不离开家的。”
仪华心头酸楚,纠结半晌终是问出口,“女儿要是有一天出嫁了,娘果真舍得女儿么。”谢氏怔住,“娘的大丫头啊,娘怎么会舍得你呢?只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是自古以来不变的规律,娘舍不得也没有法子。”仪华按摩越发认真,“娘何不以疼爱女儿之心,体谅蓝姨一片苦心。”谢氏欣慰地拍拍肩上仪华的手,“娘的大丫头长大了,知道以己度人了,娘很高兴。”
天下初定,马匹本是十分紧缺。只看在仪式重大,朱元璋特许朱标乘驷马之车陪潇虹回门。朱标轻轻将潇虹耳边碎发别好,“今日回门,妍妍可欢喜?”潇虹脉脉注视朱标,一字一句答道,“有阿标相伴,自是欢喜无限。”朱标好似看不够潇虹,“妍妍欢喜,这些也就值得了。”
马车经由宫门,过魏国公府,一路行至开平王府。门前早有机灵的小厮进去通报,余下人齐齐拜倒,“恭迎殿下、娘娘。”朱标随从得了授意,赏下一串铜钱。朱标利落跳下马车,又回身递给潇虹一只手。潇虹从最开始的受宠若惊渐渐从容,搭上朱标的手下车。
开平王府是一众功勋贵族中府邸最气派的,朱元璋更是在赏下土地后赐予建府的钱财。“敕造开平王府”六个大字高悬,潇虹仰头对着牌匾怅然若失。两个半大的孩子扯住潇虹衣服下摆,“姐姐,姐姐,回神了。”潇虹知道回门时掉眼泪不吉利,强行忍住,一人摸了一把头,“茂儿,槿儿,姐姐几天不见你们,真是想得很。”
常槿头一撇,“姐姐骗人!姐姐明明答应我的,要常来看我;可我怎么听说,昨日姐夫带姐姐去了郊外。”潇虹失笑,“你个鬼丫头,怎么什么事都知道?”常槿仍是没个好声气,“多亏了徐家姐姐告知,要不我还被蒙在鼓里呢。”自家没有被一时的富贵冲昏头脑,在皇宫大内安插眼线,潇虹安心了。
常茂不愿被忽视,也急急往潇虹跟前凑,“姐姐,我在家有好生读书的,也有照顾弟弟妹妹。”常茂挺着小胸脯,一幅“姐姐快来夸夸我”的模样。朱标解下随身的玉佩赠予常茂,“茂儿,这玉佩便算作是姐夫送你的见面礼,收下吧。”
常茂看向潇虹,潇虹轻轻点头。常茂珍而重之将玉佩收好,“太子殿下,您可不要以为,给了臣玉佩就算收买了臣。要想得到臣的认可,须得对姐姐好才行,万万不能欺负她。”常茂并非不知道君臣有别当谨慎行事,只是护姐的心思让常茂有了勇气。
朱标自下车便与潇虹十指紧扣,闻言更是默默将常茂划入重点观察的范围,“茂儿放心,姐夫疼你姐姐还来不及呢,怎么舍得欺负她。”阿标很是放低了身段,顺着茂儿槿儿以“姐夫”自称,而不是冰冷冷的“孤”。潇虹本是不安的,宫闱深深,就算是阿标待自己不好也没个说理的地方,而朱标的细心周到让潇虹吃了颗定心丸。
潇虹笑盈盈望向朱标,“母亲知道阿标要来,定是准备了一桌子好菜招待,妾也跟着有口福了。”从前朱标带潇虹等人出门,在那时的郑国公府(当时常遇春还在,先封郑国公,去世后追封开平王)用膳,蓝氏每每偏心朱标。朱标牵着潇虹往前走,“妍妍这就吃味了?岳母这么做,大概是想要我对你更好些。”
常茂常槿对视一眼,暗道姐姐姐夫的青梅竹马的感情果真不一般,二人皆是盼望与未来的伴侣相处如同今日的朱标潇虹。常茂在前引路,“太子殿下这边请,母亲等候多时了。”朱标侧身避让,“让蓝姨等我,是我的不是。”常槿充当了解说员,“这里去年翻修过一次,殿下还没有细看过吧?这园子还是姐姐指挥建的呢。”
朱标闻言细细观察园子,选的地方依山傍水,烟雾迷蒙,竹柏青青,倒真是潇虹的行事风格。“早知道妍妍懂得工事,东宫的布置就该交给妍妍的。”潇虹连连摆手,“妾可不成,阿标快饶了我罢。”蓝氏一早指挥侍女准备潇虹爱吃的绿豆糕,以及朱标常吃的几样东西,“桌子往这边抬一点儿,错了,是这边…”
潇虹轻轻唤了一声“娘”,纳头便拜,令蓝氏一惊,“娘娘,使不得,使不得呀。臣妇给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请安了。”说话间便要下拜。朱标眼疾手快托起蓝氏,“岳母,您可真是折煞我了。标今日过来,便是作为常家的女婿,陪妻子回门的。真要算起来,还该我给您行礼呢。”看来女婿对女儿很满意,蓝氏为人母亲的便也放心了:果真是世间第一门好亲事。
朱标又吩咐下人,“快把母后给的东西搬上来。岳母,母后在宫里常念叨您,这些都是叔伯们挑了好的进贡上的,您快看看喜不喜欢。”蓝氏留意到朱标用了“给”而不是“赏赐”,心里熨帖不少。却也暗暗提醒自己:皇家记得开平王府的好处,开平王府不能得意忘形,守好本分才能君恩常在。
蓝氏笑得开怀,又是一福,“既然是皇后娘娘赐下的东西,臣妇便不矫情了。承蒙皇后娘娘惦记,选的竟都是臣妇偏爱的。请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代臣妇致谢。”潇虹亲自拉起蓝氏,“娘,放心吧,女儿一定回禀母后,说您甚是欢喜。”
朱标动了筷,又给潇虹夹一筷,“大家也不要干看着了,一家人用膳,还是自然些的好。”常茂常槿倚仗人小,欢呼一声“谢殿下”便如风卷残云一般扫荡自己爱吃的菜,惹来蓝氏呵斥,“没规矩,当着殿下和娘娘的面,怎生这般无礼。”常槿跑到潇虹身边寻求庇护,“姐姐,娘凶我。”
潇虹明知道常槿是在做戏,却还是忍不住心软,“娘,槿儿没做错什么的。阿标说的对,这里没有这么殿下和娘娘,只有您的女儿和女婿。”朱标更是宽容,“岳母教养的孩子如此可爱,倒让标期盼和妍妍的孩子了。”潇虹脸蛋儿一红,轻瞪朱标,朱标摸鼻子笑笑。
用膳完毕,朱标被常茂常槿纠缠去逛园子,潇虹则被拉到内室同蓝氏讲体己话。蓝氏拉潇虹的手不放,“好孩子,你如今进了宫,娘也不求你能为家里争取什么,只盼望你平平安安,早诞麟儿。”潇虹欲要抽回手,“娘,方才阿标就拿女儿打趣,如今娘又来催促女儿,可叫女儿如何见人。”
蓝氏紧紧握住潇虹,“娘的大丫头…你嫁的是太子,一国储君,必定要有儿子来巩固国本的呀。你身边的冰碗,是个会医术的,让她给你好生调理,娘等着你的喜信。”蓝氏说话的功夫,眼泪扑腾扑腾往下掉,慌得潇虹忙拿帕子拭泪,“女儿会常回来看娘的,娘别哭。娘就当是为女儿想想,今日是女儿回门的好日子,您掉眼泪不吉利的。”
蓝氏再也克制不住情绪,一把抱住潇虹,“娘也知道不该哭,可娘就是忍不住…虽然早知道有这么一天,娘养到十几岁的女儿嫁了人,从此成了别人家的媳妇。真到了这一天,娘真的是…真的是…舍不得啊。”潇虹回抱蓝氏,轻轻拍打她的背,“娘要是真这么不舍得女儿出嫁,女儿今儿个便不回宫了。”
蓝氏错愕抬头,望见潇虹含笑的眸子,“那怎么成。抗旨不遵是多大的罪名,也让你拿来胡闹。都怪你东拉西扯,愣是让我半天没问到正题上去。太子殿下好不好?”潇虹不解其意,“娘也是眼见阿标长大的,阿标当然好了。”蓝氏越说越急,“不是你说的那个好…是…哎呀我同你讲不清楚…”
潇虹安抚道,“娘别急,您慢慢说,不是那个好,是什么好?”蓝氏纠结半晌,方启齿道,“就是…太子夜里对你好不好?”潇虹背过身去,“娘怎么好问这个。”蓝氏扳正了潇虹,“娘这也是关心你…夫妻相处,这是很重要的一方面。娘交给你的小册子,你可有认真看?”潇虹头埋下去,声如蚊呐,“有的。阿标…自然哪里都好。”
朱标那一关同样不好过,不仅被常槿提了许多刁钻要求,还要受下常茂“都怪你抢走了我姐姐”的敌意目光。好在朱标应付底下的弟弟妹妹有的是经验,过五关斩六将安抚好常茂常槿。潇虹独自走来,袅袅婷婷,朱标看得痴了。常槿逮住机会“奚落”潇虹,“姐夫看呆了呢。姐姐,你当真好魅力呀。”
潇虹追逐常槿,“要你胡说。姐姐出嫁前教你绣的荷包,你可有学会?”常槿摇晃潇虹衣裙,委屈巴巴瞅着潇虹,“不要嘛姐姐,槿儿知道错了,姐姐莫要为难槿儿了。那女红有什么好,偏生娘和姐姐都要逼槿儿去做。”潇虹蹲下身来,正色道,“槿儿,女子有四德,妇言、妇德、妇容、妇工,每一样都是我们安身立命的根本。正如你现在所学的女红,没有它,我们的祖先便无法穿暖,又何谈今时的幸福呢。”
常槿大叫道,“姐姐,我不服!凭什么女子有四德,男子却可以坐享其成女子刺绣之物。”潇虹知道此时给常槿讲规矩仪态,常槿也是听不进去的,索性放弃,“槿儿,男子也有男子需要做的事情。他们也有五常,曰仁、义、礼、智、信;也有圣贤书要读,更要在战乱时期上战场,保家卫国护佑妻儿。算下来,不比我们女子轻松。”
常槿有所动摇,潇虹循循善诱,“想想我们的父亲,他是坐享其成的人吗?”常槿羞愧难当,“不是。父亲是大英雄。”潇虹又道,“男女并不是对立的,更不是哪一方必须压倒另一方,而是相辅相成的。在家国大是大非的问题面前,男女的那点子矛盾更加不值一提。”常槿绞腾帕子,喏喏道,“是槿儿糊涂了。”
潇虹想起一事,起了疑心,“槿儿,你还没有告诉姐姐,你怎么突然会有这种想法?险些当着阿标的面说这些,让人知道,少不了参我们家一本诽谤圣上。”常槿舒了一口气,原来姐姐并非是真的不赞同自己,只是害怕议论招祸,“是乳娘私下里和人抱怨,槿儿凑巧听到有感而发。”
乳娘吕氏,潇虹记下这个名字,抚摸常槿发梢,“好槿儿,这乳娘或许心大了,找个理由将她打发了罢。”常槿似有所觉,点头应下,“我明白的,姐姐。槿儿想要姐姐一句真心话,姐姐当真以为,如今男女的地位关系是合理的么。”潇虹苦笑一声,这个槿儿还真是会给自己出难题,“当今的地位关系是千百年来形成的,哪是我们一己之力可以改变。每一次变革都要有人牺牲,姐姐却只愿你平安。”
常槿低眉敛目,“姐姐,我明白姐姐疼我。槿儿让姐姐担心了,槿儿以后不会了。”潇虹欣慰于常槿的懂事,却也心疼这番懂事:如果,如果她们生在普通百姓家,言谈应当比如今自由许多的吧。常槿摇摇潇虹垂下的手,“姐姐在想什么?再不回去姐夫可要担心了。”潇虹往脸上一抹,湿湿的,一尝,咸涩的,是她的泪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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