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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惊愕和不可思议带来的思维空白只是短短几息。不管是什么样的情绪,都不会彻底抹去唐门子弟的行动力,不再去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匠师朝后急退,飞快地拨动了其他几具机关兽身上的相应机关,吱嘎声中,数只漆黑的炮管又从这些机关兽身上冒出,都对准了饭堂中那桌台的位置。
“对了,张老前辈和龙虎山到底有何渊源,为何会孤身前来涉险,可否告知一二?说起来我茅山派也属正一道,大家也算是同门,晚辈此番回去之后也要将这里的情况禀报师尊和掌教真人。张老前辈若是有什么不愿让旁人知晓的,晚辈绝不会去乱说。”
“啊?怎么会……”
“哦?原来清风道友也是早有成算在胸,却一直不说,瞒得我们好苦!不过终究来说还是仰仗了张老前辈之力,老前辈千万莫要自谦。”
只是张老头听了也是面露难色:“这……小老儿也不知道……”他转头看了下小夏,“不过清风道长为人机警,又善谋略,应该是心中早有定计的吧?”
倒下卧下的诸道士逐渐醒悟过来,都站起身来面面相觑,有两个身上还附着了一层厚厚的泥土盔甲,有一个面前结出了一面冰壁。但不管是如何的,居然没一个人受伤。众人呆怔互看了看之后,才将目光看向门口那匠师,这威震天下的唐门暗器怎么会是如此的毫无效果。
“……前辈不想说也无妨,我也只是顺道问一声,好日后有个交代罢了。该做的事情我照样会做。”匠师漠然的脸拉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森然表情,双肩微微一动。
“在下茅山派下别院挂单,道号清风。龙虎山先天拘神气禁大法天下闻名,谁又能不知?”小夏笑道。话虽这样说,其实又并非如此,至少这里除了小夏之外的其他人全都没看出来,那唐家堡的匠师也不该是个孤陋寡闻的,也表现得惊慌失措。
一听之下,西宁子顿时眼睛瞪得老大,失声惊呼:“伏魔真人张御宏?老,老前辈是……是张御宏真人的兄长?”
西宁子慨然接口说道:“这些世家豪门向来便是如此肆意妄为,视人命如草芥。老前辈莫要担心,在下同时还身属正道盟,正是要惩治这些为非作歹仗势欺人之徒,只要我们出去之后便将此事公传天下,必不能让他们好过!现在该如何冲出这神机堂,还请老前辈明示。”
龙虎山的太上先天正一拘神气禁法确实是天下闻名,是因为那是天师教中先天之上的根本道法,拘神灵,通天地,禁元气,其他一切法术都是以之为根基,但这并非一种具体的法术,若是用以对敌则并无多神妙的作用,因此江湖上见过的可谓凤毛麟角。
张老头呵呵一笑:“其实就算没有小老儿,这位魏小哥……不,是清风道长也是早就察觉出有不妥了吧?”
匠师没有回答,他拖着不动手只是想要别人回答而已,张老头似乎没有开口的意思,他也更没有拖下去的意思了。双手暴张之间,十多道细细的破风之声响成一片,大大小小的暗器激射出手。
“江湖风波险恶,说起来也不过都是些争名夺利,尔虞我诈的名堂。小老儿原本无心过问,只是前些时日有一个随着我学过几手符箓的远房侄子来这荆州分舵替他们研制机关符箓,却从此不知所踪,我听闻之后才赶来看看,如今看来已是丧命于此了……”张老头长叹一声,看了眼地上的匠师,连连摇头,“江湖中事也时常听人提起。想不到唐家居然真的和神机堂联手在了一起。百年世家,难道还真看得上这机关匠人手里的把戏么?居然还大言不惭,枉言天工,唐家就也还真的助纣为虐,肆意滥杀江湖同道……”
小夏连忙摇头:“不用了,有龙虎山拘神气禁法,哪里还用得着绳子。”
随着匠师的话,所有人的眼光和注意力都落到了张老头身上,基本上都是一片难以置信和惊疑不定。
匠师没有在惊骇中失神多久。察觉到这些机关火器全部无用之后,他转身就要朝远处跑去,但刚刚迈出几步,他原本灵活之极的身法忽然凝滞下来,好像落入了一大堆无形的粘液中一样,每一个动作都变得吃力之极,努力迈出几步,他扭头过来满脸惊恐地看了一眼,终于像一具木偶一样地栽倒在地。
饭堂中还是一片寂静,众人都满脸敬畏地看着桌边的张老头,现在这满身土气的老头看起来充满了神秘莫测的高深意味,这时候还是小夏走上前来,对着张老头端端正正地躬身一礼:“想不到今日竟然有幸见识到太上先天正一龙虎拘神气禁法,敢问前辈是龙虎山哪位真人?”
张老头自己却没什么变化,他还是那副大家众人都看熟悉了的模样,老实木讷,神情中带着些本分人特有的怯懦,好像这突然而来的众人的关注还让他有些不习惯,受宠若惊。他站在桌前,手中还拿着一根金条,丝毫没有什么前辈高人的模样和气质。
小夏皱了皱眉,这种姿势他曾经在唐轻笑的身上看到过,他知道这人的双手和全身已经如绷紧了的弓弦一样蓄足了力,只要双手再从怀中抽出,就是暴风骤雨般的暗器袭来。无论是暗器还是火器,他自己还有几分应付的把握,但是其他人却不见得。相比与这暗器,也许火器更好得多,火器最多只能把人给打死,而唐门的暗器一旦上了身,有时候死反而是最好的结果。
张老头不以为然地摇摇头道:“话也不是这样说。拘神气禁法虽然神妙,但纯粹以之对敌却是弱项。这人大概是唐门的外围弟子,心志其实并不如何坚定,修为也不甚高,我这才能轻易制住,若是换了个功力深厚的内门弟子,最多也只能护得住诸位罢了,若是先天高手,那小老儿又只能束手待毙了。”说到这里,他又看一眼小夏:“魏小哥居然看得出这是拘神气禁法,当真是好见识,不知是哪派门下高足?”
“这位张老前辈就算不是身属龙虎山,也该是渊源颇深吧?”其他人都还在旁站着手足无措,不知说什么好,西宁子便率先跳了出来对着张老头便是一个躬身,语气极其热切,“在下茅山门下荆州广宁观西宁子,听闻这神机堂为了研制机关符箓便暗害江湖同道,这便和清风道兄一起潜入进来探查,想不到却遇着那唐门的狗贼和神机堂勾结设下如此歹毒的陷阱,若不是老前辈修为通神,我们定是难逃毒手,如此大恩,请受晚辈一拜!”
不过张老头单单用这根本道法来应敌,确实又有些古怪了,如同一武功高手不用任何招式,纯靠蛮力来压人一般。而且这时候那一身老农似的木讷老实之相也并未褪去,小夏也就明白了自己之前为何看不出这老头的伪装来,因为那一身土气,一双做惯了粗活的手竟然真的并不是装出来的。
“是。”匠师淡淡回答。他的双手已经用一种奇怪的姿势抱了起来。
“咦?没事?”
“莫要忙着动手,我却也有话要问你。”张老头抬了抬手,“你是蜀州唐家的人吧?”
“哇哇哇哇~~”
“是。”小夏这个身影忽然变淡消去,张老头看着的那个方向却显示出一个身形来朝外走去。原来在刚才他一跃出的时候便已经用符箓幻化出了一个身影,而这幻术瞒过了其他人,却没瞒过张老头。
门口的匠师还站在那里,背光的阴影中依稀能看出他的表情,一直以来的阴沉已经全部被惊愕替代了,他大张着嘴,眼睛鼓得如要吊死的青蛙一样,看着自己的双手,然后又看着前面不远处的地面。那被踩实得如木石一般的泥地上七零八落地镶嵌着十数枚大大小小的暗器,正是刚才从他手中发出的。
“哪里哪里,这位道长请起。”张老头有些手忙脚乱地将西宁子扶起。旁边诸人看向他们和小夏的眼光却是越来越怪异,他们也确实一时难以接受,这在一起同吃同睡了接近半个月的道友中,居然有三人都是名门大派之人,三山道人等几个还曾经呵斥过张老头,面色更是难看到了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