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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人肯说?难道真要动大刑?”
“慢着!”
夏初七似笑非笑地抿着嘴巴,一眨不眨地看着面前这个头发花白的老皇帝——这个大晏朝最有权势的老人,这个赵十九小时候爱极,后来怨极,却又不得不为了他的一声褒赞,一次一次远离亲娘、远离故土,用他的血肉之躯去抵御尖刀的亲爹。
林保绩灰败着脸,恭顺的撩袍跪下,额头布满冷汗,看向洪泰帝的目光,隐隐藏了一抹恳求。
王小顺吓得脖子一缩,趴下身来,重重地在地上叩着头。给赵绵泽叩了,又给老皇帝叩,就差尿裤子了。
既然大boss来了,她自然要顺着杆往上爬。
见他还算懂得权衡利弊,洪泰帝满意地叹了一口气,又重重咳嗽两声,视线终于落在了夏初七的身上。
“恨朕?”洪泰帝差一点气死,声音却是缓和了,“绵泽,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朕是为了你好。”
苍凉的大牢,枯败的油灯,斑驳的木栅,甬道里幽冷的阴风,破碎的呜咽,绝望的呐喊,一场浓烟滚滚的漫天大火,如同一张张照片儿,在她的脑子里一点点聚集,终于汇成了一副天牢的画卷。
看来事情要起变化了。
以前的他,待她是那样的好。但凡她喜欢的、她要的,他都会千方百计地为她弄来,倾心尽力地达成她的愿望。在夏楚没有回来的两年前,她的人生安逸闲适,并无半丝风雨。而她,也是众人眼里贤淑温良的好女人。可一夕之间天翻地覆,夏楚这个女人的出现,不仅生生搅乱了她的生活,还刀子一般捅破了她生命中的所有美好。
“孙儿参见皇爷爷……”
这么久以来,她从未见过洪泰帝这样怒斥赵绵泽。为免赵绵泽再与他当庭对抗,她顾不得小腹抽搐的疼痛,扶着椅背走过去,双膝跪在赵绵泽的身边,抱着他泣哭不止。
她唇角一扬,“林太医这太医院首席真不简单,指鹿为马的本事,今日也让小女子大开了眼界。一口一个与我无关,却字字句句都指向我。你当众人都是傻子吗?若你真心维护我,先前陛下要杖毙我时,怎不出声?若你真心维护我?又怎会扯出我父亲来,令人生疑?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说到底,你穿上一层皮,本质还是没有变——最终目的,还是陷害我。”
夏初七却是昂首而立,似笑非笑的看着老孙。
“赵绵泽!”夏问秋一怔,冲口喊出,只觉腹中生痛,不由蹲下身来,“哇”的一声,掩面大哭起来。这一次她不是拿腔捏调的抽泣哀怨,而是真正的失声恸动,那梨花带雨的模样,虽说不太好看,可发自内心的哀伤,到底还是让赵绵泽有些动容。
这种一辨就出结果的东西,他不敢撒谎。
赵绵泽冷冷一哼,看向殿中跪伏的人,“王小顺,邓宏,你们两个,谁先招来?到底受谁指使。”
孙正业重重一哼,看他的目光也冷厉起来,“林太医贵为太医院的院判,职务比下官高,受陛下的恩宠比下官多,医术自然也比下官高明。劳驾林太医再仔细辨别一下,这到底是山药,还是天花粉。若是你不能,可把太医院同仁找来,一看究竟。”
正在这胶着之时,孙正业突然尖声一叫。
夏初七不是没有进过大牢。
果然是步步好棋……真不愧是赵十九的亲老子。
“陛下,老臣愿意用孙家列祖列宗和全家十八口人的性命起誓,太孙妃煎熬的药渣里面,是真正的山药,没有一片是天花粉。”
但决定走出这一步,她回头已无路,只能咬牙坚持。
这冷漠,很是伤人。
“陛下万安。”
“绵泽,我是说……”
好整以暇的瞧着,她只当看戏,唇角略带戏谑。
“林太医,您在把药片呈于皇太孙殿下之前,如若不是分辩明白了,怎敢轻易下判断,说它就是导致太孙妃落胎的元凶?这事可真是稀奇了。”
“当真,当真。”孙正业颤抖着双手,喜极而泣,双膝跪于地上,“陛下,幸而老臣多辨了一辨,若不然,这不白之冤,只能带入坟墓了。”
“你没有看错?”洪泰帝脸色也变了。
那一日在晋王府的邀月亭,老十九交给他兵符时,说他并无染指江山的念头,他愿以一“孝”,远走北平,戍卫大晏北方疆域。愿用一生戎马报国,换她一人。
洪泰帝微微眯眼,面上却没了先前的急躁。咳了一声,让崔英达扶着,坐了回去,拿起放凉的银耳羹,似是有了倾听的兴趣。
“好你个小贱蹄子!”夏问秋怒不可遏,头皮一阵发麻,“你到底要做什么?你快回来,不要在那里失心疯。”
弄琴松了一口气,应了一声“是”,似是难以开口,又似是有些惧怕夏问秋,反复瞄她好几眼,才咬了咬唇,目光垂下,拔高了声音。
她抛砖引玉的话,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弄琴却不理她,仍是固执的跪于地上。
“七小姐,对不住,是,是老夫看错了。”
一语即出,他不再逗留,狠狠一甩袖。
几名侍卫冲了上来,拉拽王小顺和邓宏。
洪泰帝先前咳喘了一阵儿,这会子像是缓过劲儿了,突然插了话。
“不可能,怎么可能?老孙,你不要为了脱罪,就在这里胡说八道,老夫明明看得仔细。”
“你不要以为朕不敢办了你。”
殿中安静得只有洪泰帝或轻或重的咳嗽声。
“绵泽,你好狠。”
“你且说说,何事禀报?!”
眸底一暗,夏初七按住赵绵泽的手,轻松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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