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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晃到了深秋,慕尼黑的气候四季分明,温度也比10月初降了不少。
迟春漾坐在车里想着,7月底,北平、天津沦陷,她去报刊亭的时候看到了亚洲面孔的女人拿着报纸号啕大哭,一开始似是不可置信,瞪着眼睛难过,她穿着欧式风衣,头发微卷,后来就在街边旁若无人的恸哭,一只手环着刚刚能站的小孩子,而小朋友乖乖的在母亲身边,小手摸着母亲的脸。虽然知道中国终将胜利,但亲临这一刻,仍然被报上的绝望通报感染,中华民族的出路在哪里呢,于是迟春漾上去给了她一个拥抱,她们互相留了地址和联系方式。
日军又不断的轰炸南京、上海,家中偶有来信,母亲牵挂她在慕尼黑的生活,秋天了又嘱托早些囤冬衣,而父亲,从离开到现在只来了两封信,然而每次会写好几页,最近的这一封他说
“金陵秋色极美,近日分外怀念那西城之冠”,林海华小时候就是跟着父亲从广州到了武汉,后又去了南京,在南京呆的日子最长了,他一定更想表达对南京的担忧吧,然而身为外派官员,林父几人已在尽心做好外交官的工作,又在欧洲搜集着信息,承受着心理和身体的压力。
上一次他们回去教授发现了费舍尔的裤子,虽然他们没说实情,但教授没让他们再跑去郊区那边,一直到今天,应达豪集中营的邀请,红十字会派了马塞尔·朱诺医生到访参观,这位医生来自瑞士,旅居过法国、西班牙、埃塞俄比亚等地,是位擅长麻醉的外科医生,于是前几天来了几个慕尼黑当地穿深蓝行政服的政府人员,来医学院找“志愿助手”,协助医生在达豪劳动营的医学工作。
迟春漾主动申请帮忙,教授同意后,她这半个月也就跟着朱诺博士在达豪开展工作了。
迟春漾一开始听着他的名字有点耳熟,系统一查发现,广岛核爆后,他是第一个抵达并为受害者提供救治的外籍医生,把资料传回委员会瑞士总部,这些记录成为欧洲大陆了解广岛核爆事件的第一手素材。
她知道瑞士是永久中立国,红十字会也是中立国际医疗团,但这件事要她拍手叫好,她做不到,后世的许多人都加去了这一行列,她做不到,只是像个旁观者看着这一切。
车子驶进了一片森林,走了一段,达豪集中营就到了,那大铁门上刻着“arbeitmachtfrei”(劳动使人自由),这个标语,奥斯维辛集中营也有。集中营的大门上是巨大的纳粹鹰徽和“万”字标志,四周有通电的铁丝网和壕沟环绕,每隔十几米就有一座高高的炮楼,上面装有探照灯和机关枪,门前的警卫亭站着警戒的士兵,给人一种沉重感。
迟春漾喜欢那句,“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她甚至喜欢秋天超过了冬天,现在已是十月末,慕尼黑的秋天带着冷气,这里更是给人萧瑟阴冷之感,负责接待的看守给他们介绍了“劳动集中营”,分为三部分,中间是关押犯人的简易棚式营房,一端是管理处,管理处与营房之间是操场,另一端是些杂货存放烟囱处。(用于处理尸体,后改为行刑焚尸院)
营房旁种的是些白杨树,一阵风起,这片沙地上吹起的是寂寥与伤痛,迟春漾再认真的看着这些真实的牢房,阳光的作用也微乎其微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这座集中营似乎与正常的监狱别无二致,犯人们按时起床劳作,按时吃饭,按时睡觉,甚至还有专门空的陶冶精神的时间,放的德国流行的曲子。迟春漾协助朱诺医生为囚犯们做基本的体检,虽然,在他的再三要求下,他们也只能在士兵站岗下每天检查有数的囚犯,还是固定项目,这儿的看守长官称这也是德国方面的权利,并不需要全公开,况且这只是和朱诺博士的一次医学研讨。
大部分时间里朱诺医生会和集中营医生讨论外科动手术,麻醉的使用,当然,他们还聊了更多,有几次迟春漾可以在场时,她察觉到,集中营之所以答应红十字会,主动邀请参观,应该是想为接下来的活体研究做准备,只是这个时候应该还处在未开始阶段,朱诺医生和她给这里的几个外伤病人动了手术,这些人伤处各不相同,是有意还是碰巧,显而易见。
来这里后,迟春漾偶尔会在门边看“囚犯们”劳动,有些室内的劳作犯人为附近的宝马、爱克发胶片等公司制造产品,那些犹太人、吉普赛人被派来做这种工作,而其他罪犯,就是每个人有个编号,从事无效劳动,把巨大的石块从一处搬去另一处,然后再搬回来,还会有看守在附近催促,
一堆石头从这运到那,然后,再从那运回来,周而复始,不断重复,直到人发疯、自杀。每天早晚两次,列队,立正,屏息,被点名,被训斥,被惩罚,被羞辱,被叫出来,甚至被枪毙。
每次都能见到牵着军犬的年轻人过来,一副恶人恶犬发号施令的姿态,倒是没看见托马斯,伦特知道她要在这里待一段时间,第一天来的时候两人说了几句话,他交代了她在这不要乱跑,有事可以提他。
迟春漾在手术室待着的时候会用定位道具查看,伦特的轨迹似乎是常停留在集中营的射击场,对着靶子练习,尽管他的枪法已经是毋庸置疑的出众,其余时间,他经常训练“卡尔”,偶尔去看管犯人,他想他没有折磨犯人的爱好。
“嘿!伦特,”伦特看着走过来微胖的中年男子,
“中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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