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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冀祥和年间,发生了两起大事件。
第一起,是祥和元年,那时候的天下还是四分五裂的,除了冀国外,西南边陲有强悍的蜀国,南边有大楚划江而治,北边还有灵国虎视眈眈,冀国夹在三国之间绝处逢生。时任吏部员外郎的卫恒,向天子上柬三勋十八策,对于当前天下四分的局势做了很详细的归拢,讲明了统一天下的战略格局与步骤。应该牵制哪国,先打哪国,后打哪国都有详细说明。就连各国兵力配属、将领名单,如何占据天时地利也都一一列举了出来。
此柬一出,这个籍籍无名的员外郎,立刻引起了圣上以及一大帮重臣的关注。
时任宰相兼中书省令的颜重惯借助此时天下的大好局势上书天子,组建内阁。第一任内阁毫无悬念的成立,颜重惯任内阁首辅独揽大权;卫恒也因为三勋十八策一柬,荣升吏部尚书,挤进了内阁。
在圣上的授意下,颜重惯、卢剑升等内阁大臣以三勋十八策为蓝图,作《一统天下之大计》一书,以冀国七十年国运做赌注,发动了浩浩荡荡的中原国战。中原国战历时八年之久,冀国终于成为天下共主。
第二起,便是祥和十二年的扫颜事变……
吏部,座落于皇城的西南面,与布政司和监察司为邻。三个院落集中在一起,使这块区域也是一直门庭若市,热闹非凡。吏部从原本的六部中排在倒数第二,到如今力压其他五部成为六部之首;院府气派自然是其他五部所不及的。这还得归功于老尚书令和如今的尚书省左仆射都是从吏部出来的,这才使得吏部在整个尚书省机构当中也是一渡水涨船高。自从老尚书令在几年前致仕还乡后,整个六部都由尚书省左仆射兼吏部尚书的卫恒大人打理。
吏部也是六部当中人数最多的一个,平时也是处理机要事物最多的地方,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加上最近掀起的扫颜事变,大批官员丢了帽子,更是让吏部的诸位官吏忙的焦头烂额。
而就在这百忙之中,吏部却来了位特殊的“客人”,这位客人两鬓斑白,满脸的皱纹将五官都给挤小了,身材瘦小佝偻,尽显老态龙钟之相。
他独自一人拖着沉重的步伐走进了吏部的门院,这来来往往的人群一见到此人都不由的满脸惊慌,没人敢上去阻拦询问,都很自觉的给他让出一条道来。而这偌大的吏部就如同是他家一般,不需要人带路也不需要人通报,轻走熟路的便往吏部大院的后头走去,那里有间书屋,正是卫恒大人的办公之地。
老人并未敲门,而是直接推门而入,房间不大,摆放了三排书架和一张书桌外就基本没有太多的空间了。而书桌前正坐着一位约摸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正伏案写着什么。
似乎是猜到了老人要来,中年男子没有抬头看他,也没有主动开口说话,而是继续处理着面前那堆成小山高的柬册。
老人见此,脸上并未露出怒意,只是语气略微刻薄的说道:“卫大人现在升为内阁首辅了,真是可喜可贺啊。”
中年男子听罢,停下了手中的笔,淡淡的说道:“老尚书大人,是来替颜贼说情来了?”
“好一句颜贼!”老尚书令张镇林怒道:“颜大人再怎么说也是你半个恩师,你竟然不念当年的恩情,对惜日的恩师如此痛下杀手;老朽当年真是看错你了。”
卫恒听完有些坐不住了,停下了手中的活,这才抬头看向自己这位曾经的上级;猛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说道:“尚书大人何必出言激我,颜相是在下的恩师不错,他若是安分守己,还能安度晚年。可你知道,他这些年来都干了什么吗?”
“我奏明的十七项罪状哪项是随意诬陷他的?他欺君罔上,贪污受贿,结党营私。自持天下一统自己功劳最高,独揽内阁大权。若是他独霸中书一省也就罢了,他居然还趁门下省令曹惠元大人逝世,尚书大人您又辞退尚书省令之际把手伸到了门下、尚书二省之中。昏庸无能之辈只要一和他扯上关系,颜相马上就给其安排高位;甚至还公开什么官位卖多少银子,这卖官鬻爵己到明目张胆之步。除此之外还广圈田地,都把手脚伸到皇田去了,试问,他把圣上地位放在何处?视天下百姓又为何处?”
“若仅仅是这样也就罢了,下官也可以睁只眼闭只眼。可他居然还和西蜀、南楚的遗老孤臣尚有扯不清的关系,回想这五年来,旧西蜀之地、旧南楚之地频繁发生的遗民起义复辟,勾结那些遗民杀害朝廷官员,这不是叛国通敌之罪又是如何?”
“尚书大人……”卫恒越说越激动,竟一下从桌前走了出来,来到张镇林面前,故作压低声音说道:“难道如此之大事,卫某看的到,圣上看不到吗?颜相权侵朝野,党羽遍天下,卫某即使有通天的本事,也能如此轻松迅速的将颜相拿下吗?”
“你是说……”张镇林宛如恍然大悟,但还没全说出口,后面一半就被他硬生生咽了下去。
卫恒背过身去,叹息道:“虽然我与颜相立场不一,但他对我有知遇之恩,我又如何想背上这忘恩负义的骂名呢?”
张镇林听到这里,似乎也对这整件事有个初步的了解。他因为致仕多年,对于朝廷之事也不再挂心了,只是近期不断有颜重惯的学生、好友等人来他跟前诉苦求他出面。听了那些人的说辞后,让这位原本脾气尚佳的老人勃然大怒,马上就“杀”到吏部想要“教训”这个“罪魁祸首”卫恒了。
当年与颜重贯、曹惠元、温道庭等人是同时期的官员,都是在翰林院进修随后又进的六部,几人也因此成了莫逆之交。即便是后来的组建内阁,四人也是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
不过对于卫恒的说辞,他信的也不多。因为是对好友多年的认识,他可不相信颜重惯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来。细细思考一下后又问道:“颜大人被诛九族也是上面的意思?”
“这个,下官就不懂了。”卫恒激动的神情也逐渐恢复了过来,似乎是不想往深处继续谈下去,转而淡淡的丢下这句话来。
见卫恒不愿多说,张镇林也不想在此待下去了,而是袖子一甩,道:“既然卫大人不愿多说,老朽也不想再问了,卫大人你好自为之吧!”说完便摔门而出。
卫恒看着张镇林离去的背景,心中毫无波澜,返身回到了书桌前坐下,继续处理手头的事物了。
此事他张镇林想出头,自然不会在吏部碰了钉子后便早早收场了。卫恒虽然以前是自己的下属,但两人却属于不同的阵营。冀国的官场原本被士族门阀们所垄断,不反如此,他们还不断打压读书人,寒门士子极难出头。导致寒门出生的官员与士族出生的官员极不对付,这才分成了两个阵容。而老尚书令张镇林正是出生晋州张家的士族门阀,而卫恒当官前毫无背景,能有如此地步,可谓是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踩出来的。
然后自祥和八年天下一统后,圣上敞开国门,接纳了西蜀和南楚的遗民百姓。为了让他们和冀国百姓彻底能融汇惯通,在官场仕途也给他们开了扇窗——那便是科举制度的振兴。
圣上大兴科举制度,一方面确实是想吸纳蜀、楚两地的人才为我所用;另一方面也是想改变如今士族门阀垄断朝廷官员的现状。这种制度严重打压了士族们的利益,士族门对于那些寒门士子越发的看不对眼,这种情况导致愈演愈烈,党派之争也更变得显而易见了。
张镇林走出了吏部大门后,站在皇城大道的十字路口上踟蹰不前,似乎是在思考什么,半响没有挪动过一步。而此时皇城报时的大钟突然敲响,这一阵阵的钟声也将老尚书的思绪给拉了回来,他转过身去,缓缓朝路的一侧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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