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霎时间眼前的视野变得无比开阔,几乎可以看清房顶上的瓦楞。方谨初本就身量颀长,怀璋已经八岁也长了四尺半,一眼看去黑压压的人头望不到边,却几乎没有比他高的。
怀璋的心顿时又开始砰砰剧烈跳动不休,身子随着方谨初迈步略微晃了晃,连忙伸手搂住皇帝陛下的龙颈,一动不敢动。
把怀璋安顿好,方谨初才开始回答他的问题,语中全是轻快的笑意:“我怎么可能把你们两个孩子扔在那儿,你们周围有护卫看着呢,早就有人把情况告诉我了。”
人实在太多,方谨初要顾着怀璋,手里拎着东西不大方便,又怕把怀里揣着的那只战马灯压坏,就把一大一小两只花灯都塞给了魏钧。掏战马灯出来的时候被怀璋眼尖瞅见了,于是他又问:“这个也是魏叔叔做的吗?可真漂亮,比小辉那个漂亮多了。小辉他爷爷是魏叔叔的朋友吗?”
于是换了魏钧答他,声音也温和了许多,“不算朋友,偶然认识的,他当年在你安王爷爷统领的军队里当过兵,两个儿子都死在了去年跟羌戎人交战的时候,家里就剩了小辉一个,我偶尔会去他家买点卤菜,回头给你也尝尝。”
方谨初就感觉肩上的小人忽然又把身体绷紧了,于是微微叹气无奈地道:“你这孩子,心思怎么那么重,我没跟你说过吗……哦对,好像是没有。那我现在和你说一次,你父皇跟我们的恩怨,和他对国家的亏欠都是他的事,他既已不在人世,和你就没有关系了,你不用总是这么紧张,我跟你魏叔叔都不会随随便便地迁怒你。”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当然如果你为了你父母之死恨我们,那也由得你,却不必在我这伪装,我可以尽量不见你。”
方怀璋立马脱口而出:“怀璋不敢!”
他说的是不敢恨,而不是不恨。方谨初了然地笑笑,没再说这个话题,怀璋也立马反应过来了不妥,却不知道该怎么描补,嗫嚅了半天没说出话来,心里一片茫然。
他们跟老何祖孙一起走完了这道街,又一起坐下来吃了一碗汤团垫补,就在路口分了手。老何还要陪孙子继续逛这边的市集,魏钧却担心这边到底人员混杂,凑一阵子热闹尽个兴便好,久了恐怕护卫不便,就说要去金沙桥逛逛。那边有平都最美的夜景,素以风雅著称,并有极多的灯会游园活动,更加适合文人游览,老何祖孙却是不便去的。
两个孩子经过这一场相识,互相也生出了一些情分,怀璋还心如乱麻地回想自己刚才失言的那句话,小辉却极舍不得这个长得清秀又厉害的哥哥,抿着嘴拽着他的袖子十分不舍的样子。怀璋被他缠不过,最后扭头征求了一下方谨初的意见,把自己的牡丹宫灯塞给了他,说要和他的猴子灯交换,还说以后找他玩,才把小辉哄得松了手。
方谨初和魏钧并肩站在怀璋身后,含笑把这一幕看在眼里,知道怀璋其实很舍不得那盏灯,但当他把魏钧做的猴子灯换回来的时候,却明显舒了口气,往怀里抱得更紧了些。
趁他和小辉纠缠告别,魏钧忽然偏头在方谨初耳边低声问道:“你可是有意栽培这小子?”
方谨初面色不变,依旧微笑着,低声反问:“大哥觉得如何?”
魏钧眉梢微动,语声不觉沉肃,“这孩子天分还不错,虽然性情让他爹养得阴郁了点,若花心思教养也未必不能扭过来。只是他这身份始终尴尬,你若太过抬举他,反倒给了旁人可乘之机,万一他被人挟持或者挑拨,搞出什么乱子来,反倒连他小命都保全不了。”
此时两个小孩已经换过了灯正在告别,方谨初不及多言,只答:“我知道,此事不急在一时,怎么也得再看几年,等他长大了再说,”说到此处他带出几分自信,“有你跟我看着,兵来将挡便是,怕什么。”
魏钧不觉也笑了,颔首道:“也是。”
分开之后,他们拐出了启真坊,去往金沙桥所在的长乐街。等他们到了之后已过戌正一刻,隔着一条河隐约可闻对岸绵延不绝的丝竹雅乐,他们这边却搭了一溜台子供各个戏班唱戏,一桥之隔雅俗共赏。
如此春夜泠风薄人,两岸众多酒楼却在室内热热地燃起火盆,好把邻水那一侧的窗扇尽皆敞开,用木杆挑出盏盏明灯,暖光投映在临岸的薄冰上依稀可见画影形貌,每一盏都极尽妍巧,方才怀璋赢来的宫灯在那边摊子上算个稀罕物件,放在此处却是最普通的样式,被他紧抱在怀里的猴子灯则简直像乡野粗人误入仙境一般尴尬。
方谨初牵着怀璋,与魏钧一起在陡峭的拱桥上行过,桥下有一处绵延两里的狭长园林,原是各家酒楼把后院打通了连接在一起的,景致都修成了南方的式样,玲珑精妙之处俯拾皆是,靠河岸的那侧直接敞开,依凭河岸走势或置回廊,或堆假山,或开洞门,把入口嵌入其中,宛如天然雕饰不着一丝痕迹,连同金水河都成了园中一景,抬头则可见无数雕梁画栋灯火辉煌,一眼望不到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