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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之后,丰野全军交由你一言而决。”魏钧正容道,方谨初微露惊色,略有些迟疑,魏钧却不容他拒绝,继续交代:“正杰会跟我一起离开,我把齐旭廷留给你,他一向沉稳可靠,几乎从未出过什么差错。左右虞侯的主将都是我的人,我也已经给他们送出消息了,也会一起配合你。”
他说得斩钉截铁,方谨初虽有顾虑,却知道此刻不是瞻前顾后的时候。他跟着点头,神色宁定下来。这一次,魏钧没有任何顾忌地把丰野全军尽皆托给了方谨初,方谨初也坦然接过了这个担子,没有半句推托。
魏钧忽然把左手按在他肩上,右手握着自己的肘部,额头抵在了右臂上。方谨初感觉按在他肩上的手在不住颤抖,听见了极压抑的呜咽声,就像一匹受伤的狼一样。
方谨初心中大恸,一仰头眼泪滚滚而下,却无声无息,连近在咫尺的魏钧都未发觉。
这一夜无数人彻夜难眠,魏钧被方谨初硬逼着去休息了一个多时辰。天刚明亮,他就被帐外的人声扰动惊醒,那是八千宣武铁骑和两万普通骑兵开始集结。一个时辰后,外面的声音慢慢静了下来,魏钧缓缓起身,走到帐中。
方谨初也站起来,感觉全身稍微都有些僵硬,手脚也略微麻木,他帮着魏钧穿好了行军的轻甲,最后绕到他身前,退后一步站定,看着他自己系上了头盔。
短短几个时辰,那人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沉稳,山海一样深沉的悲意熔进了他的筋骨,就像是宝剑加入了玄铁,不再精光烁目,却令人望之凛然。
魏钧望了望眼前那个依旧站得笔直的少年,缓缓升起一抹极淡的笑意,停顿一瞬,转身向门口行去掀帘而出,方谨初默默地跟在他身后。
此时国孝尚在,所有人的轻甲内都穿着素服,军中旗帜亦镶上了白边,一眼望去就好像仍在隆冬大雪盖了满地,不远处的野地里却有腊梅盛放,殷红如血。营外的骑兵队伍望不到边,曲正杰等将领皆肃然立在门口。两人的亲兵早已等在帐外,其中一人为魏钧牵过行军马,魏钧翻身上马,回首望向门口同样一袭白衣的方谨初,其余留在军中的将领也站在一边为主帅送行。见他看过来,方谨初等人一起对着魏钧抱拳躬身,魏钧眸色深沉,缓缓点头,曲正杰等人亦向这边躬身,互相之间的承诺不必说出口,已然刻在了在场之人的心里。
送走了魏钧,方谨初回到了中军帐,未来的日子里他将暂时住进这里,代替魏钧执掌这支七万人的军队。昨夜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军报还静静地搁在帐中桌案上,方谨初凝目注视着那张薄纸,先吩咐了一连串的事务。之前紧急训练的探子此刻果然派上了用场,被纷纷派往他们回军路上沿途的各座城镇,探听西宁军政动向,确保不会有人打他们的主意。中军和南北两路军的联络也从一日早晚两次增加到了每隔三个时辰一次,而只余不到万人的中军则继续在原地扎营,等待六十里之外的后军赶上来与他们汇合,骑兵离开之后的诸般防务也需要重新布置。
等一切都安排好了,留守的将领各自领命去做自己的事,方谨初命身边的宋大猛和赵弘节也暂时退出去,独自一人坐在帐中,缓缓拿起了那封军报。
安亲王战死的缘由在军报上看不出任何异常,似乎完全是一场意外。
当日羌戎叩关之时,恰逢靖安军分出了一半人朝新陵方向换防,本该调来靖安的新陵军却不知为何没有按时到场,靖安空虚,安亲王被迫亲自出城迎敌。而羌戎这一次准备充分倾巢出动,为首的阿史纳布哥是当年被魏钧击败的阿史纳图之子,骁勇善战更胜乃父,且比起他的先辈们更多了善谋之能,并非只知好勇斗狠的匹夫。在他出兵之前羌戎已然经受了数月寒冷,他却牢牢按住了蠢蠢欲动的族人,一面派出使者向北靖奴颜婢膝地祈求援助,一面瞒天过海调动了羌戎几乎全部的精兵,宁肯让老弱冻饿而死把全部粮食都供给了骑兵。
开战之初他先叫区区数百人穿着破烂的衣衫骑着瘦马,装作游匪迷惑北靖,骗得靖安贸然出兵,用这几百人的性命为他的三万骑兵换来了绝好的战机。而安亲王虽然久负盛名,到底已是花甲之年的老人,又因为不久前长兄驾崩伤心过度,身体状态大不如前,就没躲过敌军的冷箭。
这样的结果令人唏嘘扼腕,却似乎并不能算全然出乎情理之外,安亲王毕竟不是真的神明,人力终有尽时,年老力衰的战神死于数百年难得一见的大规模异族入侵,血战数日力屈而亡,终究也算死得其所。
人们用最大的悲痛和敬意悼念自己的英雄,却很少有人会去想,羌戎为什么会恰好挑中这么个时机入侵,而靖安又为什么在事先没有收到丝毫消息。
方谨初对着手上的薄纸疑窦丛生,他总觉得就算新帝对他的父王心存忌惮,军方有再多不满谋算,睿王的派系再有野心,也断不至于能干出来私通羌戎的事,这和勾结西宁牵制他们丰野军不一样,简直就是把江山基业拱手让给了异族人,给自己的国家造成了巨大的灾难,谁也捞不到丝毫好处。
可难道这一切只是个巧合不成?现在安亲王已死,靖安军骤然无主,各路势力对这支军队,以及对作为安亲王唯一义子的魏钧又会是怎样的态度?
方谨初手上的信息太少,他们这些人现在是魏钧唯一的后盾,情况不明之下必须得慎之又慎,这一点方谨初心中十分清楚,魏钧走的时候同样是这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