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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此方谨初虽有六七分把握,也有三四分不安,毕竟按他往常的行事习惯,是必要把每个细节都掌握在自己手上才安心,他在西宁没有任何倚仗,能相信的只有自己。
可是这次一方面是实在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另一方面,他愿意试着相信一次魏钧,既是来自心中那一点情义带来的期望,也是因为相信他父亲的义子,为此他甚至愿意冒一些风险,哪怕一旦出错,他就会万劫不复。
就像,魏钧也同样愿意把丰野毫不犹豫地交到他手上,虽然有所保留,但已是极难得的信任了。
此时他还并不知道一直以来在北靖配合他行事的就是魏钧本人,如果知道,想来会更加放心。
魏钧果然没让他失望,甚至,给了他一个无比巨大的惊喜。
方谨初被抬进了李总管自己居住的院子,屋里生着温暖的炭火,伤药已备齐,军医等在一边,人一送进来就上前忙碌,方谨初一面咬牙忍着配合大夫,一面望向李总管。李总管道:“十七,你是怎么做到的?昨日你为什么不说?”
方谨初莫名其妙,我做到了什么?他一面心思急转揣测魏钧那边到底是怎么配合的,一面小心地先回答了李总管后一个问题:“属下身边有内奸,我不知道是谁,尘埃落定之前,我只能等着。”
李总管心中有些愧疚,事实证明这个属下的忠心确实是坚定不移,哪怕蒙受着冤屈被赶出了踏莎营,还是全心全意地牢记自己的使命,用一出妙计建立了不世功勋,没有把握的时候甚至甘愿身入牢狱忍受刑责。他语声不忍:“你也太傻,你若先同我说了,我必会配合你行动,你又何必这样委屈自己。”
方谨初继续一头雾水,顺着李总管的话音答道:“属下自己的嫌疑还没有洗清,怎有颜面劳烦总管。”
李总管闻言略略动容,忽然开始怀疑是否是他对属下的信任不够,他语声不觉带了几分激越:“三十七个联络据点,此番北靖在肃州的密探网络彻底浮出水面,从此城中上下就是铁板一块,如此功勋,还有谁敢质疑你的忠诚?”
他心中后悔,几十年来西宁北靖的间谍活动你来我往,还从来没有谁露过这么大的破绽,如果早一些相信了丙十七,能够调动踏莎营上下一起行动,想必能让那些北靖探子纷纷落网。如今虽然据点暴露了,可到底晚了一步,对方早一步得了消息人去楼空,只留下了大量来不及销毁的文书信件,他匆匆看了几封已是触目惊心,如果不是丙十七这一手,等到开战,西宁定要吃个大亏。
方谨初心下大惊,暗自咬牙,三十七个!那是北靖在肃州全部的据点!他心里一边震惊着,一边配合着道:“属下也没想到对方能露出来这么大的马脚,我原本只是想着我在明处对方定然不敢行动,趁着离了营里就顺势行了个诱敌之计,这三日谁也没敢联络,此番能顺藤摸瓜把对方一举铲除属下也没有想到。”
李总管连连点头:“不错,你手下来找我禀报的时候我也大吃一惊,他们说奉了你留下的命令,一连查封了三十七处据点,我才知道你瞒着我做了这样大的事”,他缓了缓又道:“想不到北靖还真找了乙九那么个人做内应,难怪我们上次都没有察觉,这个乙九”,他摇了摇头,“装得太像了……”
方谨初做出诧异至极的样子,从榻上一下直起半个身子,撞翻了军医手里的药,伤口被重重戳了一下,他闷哼一声又不可置信地道:“竟然是他?……不可能吧?”
李总管忙挥手命他躺下,一边愤然道:“我本来也没怀疑他,可现场搜出了他的令牌,如今他也早已从城中逃走,不会有错”,他恼恨不已,这个乙九,看着比谁都无辜,藏得比谁都深!谁能想到那么一个乱七八糟的傻子竟然就真能是奸细!不然他也不至于这么长时间一无所察,实在是……那个人也太难令人往这上面想了,简直匪夷所思。
方谨初暗中把苏芩芳夸了一句,这些事想必都是他来完成的,果然完美到连李总管都坚信不疑了,至于始作俑者,他心里愤愤地,忍不住直骂。
所有的据点哇!好大的手笔!这里面有多少是他自己如履薄冰暗渡陈仓一点点帮着建起来的,魏小花啊魏小花,你可真是财大气粗,说不要就不要了!方谨初咬牙切齿,一点也不感激对方是为了救他才付出了如此代价。
李总管安慰了属下几句,见他神色疲惫,想到他这几日受的苦,早已锤炼成一块马蹄铁的老心也不由软了几分,便嘱咐他在自己屋里抓紧时间歇息养伤,说定国公也已亲口嘉奖了他的功劳,前日西宁虽然刚吃了个暗亏,可他这么一手挽回了不少士气,公爷如今已十分看重他,眼下公爷只待稍作整顿便要正式出兵,到时若他伤势大好,就调他入军中做个将领,实打实挣一份军功,就赏他一份正经的出身。
方谨初一边答应着一边道谢,李总管想着之前对他的猜疑,他自己近日住在军营里,索性就把这间院子所有的侍卫都撤出了,让方谨初大大方方地派自己的人进来,甚至连同之前一些暗中监视他的眼线也一并过了明路,在接到新的命令之前允许他自由行动,不必向任何人汇报行踪。这样一来,方谨初几乎得到了全部的自由,如此宠信在踏莎营里前所未有,几个手下心里暗自琢磨,这是把自家大人当作继承人栽培了。
方谨初坦然道谢,大大方方地接受了李总管的安排,便在李总管原本的床上俯首行礼送他离去。
第二日卢静城和高泽二人携手前来探望好友,卢静城瞧着他那一身的伤心痛得转头沉默不言红了眼眶,重病初愈的高泽身形单薄还有些虚弱,靠着床柱子拄着腰破口大骂,旁边李总管派来服侍的手下尴尬得满脸通红,方谨初只得苦笑着命人退下去,再反过来安慰这两个公子。
其实军医给他用的伤药极好,他受的都是外伤,仗着武功高强不过歇了十日就要下床行动,服侍他的人劝他等伤彻底好了再动,他摆手拒绝,说有点未尽事宜需要亲自去处置,那些人果然齐齐俯首不敢多言,更没有向谁禀报的意思,走出院门凝神细听,一路也并无跟踪监视之人,方谨初笑了笑径自行去,走到一个无人的角落忍着疼痛展开身形疾掠而去。
绛红轩里,玉柳姑娘扮了男装在唱《金枪会》,苏琴师的屋子梁上已落了尘土。立春已过,北地犹然肃杀,南派的园子里堆着积雪,沉肃中又有几分淡雅,角落里有一棵忍冬,枝上成对的圆果殷红如血,方谨初站在后面静静听了半阙《鹊踏枝》,只听玉柳那一管素来娇柔的嗓音竟带出了清亮的音色,一句“他去那百万军中,他将那首级轻枭”,生生唱出了杀伐之意,戏台上蓦一转身,纤手所执的白杆扬起,隔着那红缨似看见一片衣角擦过廊柱消失不见。
熙和九年二月十九日,西宁国主发檄文公告天下北靖侵占西宁土地、强行纳贡、杀害士兵等多条罪状,宣布起兵。
熙和九年二月廿日,西宁定国公卢璟率军十万,入侵丰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