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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是魏家村的农民魏山家的长子,今年方十一岁,农家的孩子当家早,少年尤其是个能干的,爹一早要下地,娘要做一家子的早饭,他天不亮就拎着柴刀背着筐上了东山砍柴,他懒洋洋地哼着小调,柴刀不见怎么挥片刻就砍了半筐。看天色还早,妹妹夜里哭闹过娘亲后半夜才歇下,他想着让娘多睡会,信步转到南坡,就远远看见远处火光浓烟滚滚而起。
少年吃了一惊,担心山火烧了山上的树木,忙忙地赶过去查看,数十丈外已看出失火的是山神庙。山神庙周围并无树木生长,他放下了心,虽说这火起的蹊跷也并不多想,左右一座无甚香火也无人居住的破庙,烧了就烧了吧。正欲转身,忽然听见火场里传来一阵马嘶,少年愣了愣站住了。
安溪镇是北靖和西宁边境上的大城镇,西宁民风素来悍武,前朝最盛时武功赫赫四境臣服,唯独西宁数十年不肯归顺,虽然未发生过倾国之力的战争,却总有大大小小的交锋。西宁并不似北靖富庶,边城守军素来贫寒,当官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手下的士兵上马是兵下马是匪,时常越过重重山峰入境抢劫。直到当今帝王雄才大略,更有安王这般不世出的军事天才,自十年前率大军自安溪踏破西宁边关肃州,长驱直入,在西宁都城上凉订下了城下之盟,自此西宁向北靖称臣纳贡,才得了这些年的太平日子。纵是如此,北靖依旧不敢放松警惕,安溪五百里之外的函关常年布置重兵,由周边几个城镇供应军马粮草,魏家村亦是家家养马。
在少年自小的认知中,马就是粮食银子。既然不知哪来的马困在了火场,岂能不查看个究竟,运气好这一年的钱粮都有着落了。
他绕开火势旺的正门,扒开烧塌的院墙,小心地朝马嘶处探查,就看见了个火场里扒门上啃麻绳的小疯子。
他傻了一瞬,连忙扑过去救人,方谨初此时已脱力叫火烧得昏昏沉沉,不过是凭着一股子韧劲在坚持,少年一拉他就松了手扑在了少年怀里闭住了气,圆圆的小脑袋砸在少年手里,被拉住胳膊一把扛起来,带出了火场。
少年扛着方谨初狂奔而出,才跑出几丈,身后一声巨响,山神庙彻底塌了,也听不见马叫声了,想来是叫烧死了。
少年十分懊悔,叫他把一个昏迷的脑子还不好使的小娃娃扔在山里不管他办不出来,可带回家还浪费粮食少不得叫娘亲数落,早知道不救这个小疯子,说不定还有机会弄出那马,亏了亏了。他一边叹气一边放下谨初,用袖子给他擦脸上熏出来的黑灰,刚抹出个眉目忽然就怔住了。
亲娘呦,这娃娃也太漂亮了!少年立马把惦记马的心思丢了个干净,去年村里最美的姑娘嫁到了安溪镇上的胡员外家,胡家下的聘堆了一院子,他瞧着那姑娘的眉眼,连这个娃娃的一分也比不上。
少年小心翼翼地用随身携带的水囊沾湿了袖子,朝漂亮娃娃带着婴儿肥的脸蛋上凑过去,刚沾了沾又放下了,改用拇指沾了水去揩娃娃脸上的灰,只觉触感比他妹妹的皮肤还娇嫩,叫他粗糙的手指一擦都泛红印子。这般费了好大功夫把方谨初打理干净,少年越看越舒坦,又觉得可惜,这么俊的相貌,可惜是个傻的,自小带的疯病,想治怕是不容易……可是真好看哇。正寻思着,方谨初睁开了眼。
就见那娃娃一双精致的凤目被火熏得发红,眼角有点点泪光,惊惧之色一闪而过就激动起来,从地上蹿起来似要扑出,少年还没来得及伸手拉他,他就看清四周情形怔住了。
方谨初已看见不远处烧成废墟无声无息的山神庙,他跌跌撞撞地欲要奔回,却被人拦腰抱住,被挟持了一个多月刚得自由,少年这么一抱,方谨初大惊死命挣扎起来,不知撞在哪里,身后人“嘶”的一声喊道:“哎你这个小疯子瞎扑腾个啥,赶着去找死吗?”
那声音是少年人的清脆,方谨初怔了怔,发觉抱住他的是个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孩子,想起老七一伙人已葬身火场,他安静了下来。见不闹了少年松开了他,弯腰揉着被方谨初踢疼的小腿嘟囔:“小娃娃力气不小”,又喊:“喂,你听不听得懂说话?”
天光此刻已放亮,明亮的晨光从群山缝隙里直射进来,照在少年脸上,方谨初看清了少年的长相,那人一身农人利索打扮,头发梳得干干净净,皮肤晒成了麦色,身材挺拔瘦削,一张俊脸棱角分明,挑起一边眉头,望向他的目光三分不满,三分好奇。
离家万里,幼小的孩子在地狱里苦苦挣命,烈火中陷入绝望,终于死里逃生,朝阳下比他整整高出一个头的少年目光灵动,神采飞扬,似戏台上救苦救难的天神。
方谨初嚅嚅道:“对不起,哥哥,是你救的我?”
一声细糯的“哥哥”出口,少年眉开眼笑,“哎你不傻啊,是啊,啊你不傻你吃绳子做啥,火烧你不疼吗?”
方谨初眼泪滚下来,“哇”的一声蹲下来哭得呜呜咽咽说不出话来。想爹妈的时候他咬着牙不哭,担惊受怕的一路他时时悬着心顾不上哭,老七打他的时候凭一股要强的劲没哭,以为要被火烧死他心急如焚地咬绳子也顾不上哭,这会万般恐惧打击一起发作,哭得撕心裂肺。
少年在家最不耐烦弟妹哭闹,身为大哥又早熟甚有威严,弟弟每次要哭不哭的他一瞪眼就把眼泪生生吓回去了,这个捡来的娃娃一哭却叫他不知如何是好。他想着庙里火场看到的情形,这娃娃才这么大点,这么个相貌一看就是爹妈捧手心里娇养大的,此番遭多大罪。
看看他哭得都上不来气了,少年本能地心疼,他蹲下来把方谨初搂进怀里,用他认为最细的声气哄着:“你别哭呀,没事了,看风吹坏你脸。”他犹犹豫豫地像娘亲哄妹妹一样轻拍着方谨初逗他说话:“你叫什么啊,哪里人呀,怎么就跑到庙里了”,想起火场里见到的几具尸体,以为懂了方谨初为什么哭个不停,“你是跟家人来投亲的吧,不怕啊,你要是没地方去就跟着我,你家人我也帮你埋。你放心,我可能干了,家里我说了算,养得活你。”
方谨初抽噎着闷在少年怀里断断续续地说,“他们是坏人,不是我的家人……我没有吃绳子……后院马车里……我想救他们,我救不了……都死了……死了……”
少年听懂了,脸上骤然变色,一把拉起方谨初,眼见山神庙的火基本上都熄了,快步走过去,两个人到了原本是后院的所在,马尸横在当地毛皮还没烧完,马车烧尽了,几具小小的焦尸散落在倒了一地的砖石中。
方谨初淌着眼泪,少年亦面露不忍,神色肃然,他问:“你们是被拐子带到这里的?你在火里咬绳子是想救人?”
方谨初扁着嘴抽搭着:“坏人把门绑住了,我怎么也咬不断绳子……哥哥谢谢你救我出来。”
少年有些出乎意料,望着他稚嫩的小脸生出几分敬意,这么个娇生惯养的小娃娃,他弟弟滚到沟里都只会大哭,他却身处险地奋不顾身拼死尝试救别人,不管做不做得到总不放弃,多大的韧劲,嫩牙都快崩了,现在嘴唇上还沾着血。
他伸手揉了一把方谨初的脑袋,蹲下来看着他眼睛,温和地道:“你叫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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