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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三郎埋头又扒了口食儿,瓮声瓮气地,“我本来只准备了两木匣子银子,我爹不知从哪儿知道咱两的交情,立刻摁了张名帖叫一并送过来,说是”张三郎歪着头想了想,“说是既两家有渊源,便该多走动走动,千万甭生疏了去。”
含钏这些时日在曹家的耳濡目染下,进展飞速,一下子就明白了。
英国公张家是老牌世家,这一辈儿却无人正经八百地入仕当官,他们曹家却是根正苗红的帮会头子、当朝新贵,虽炙手可热,却根基不稳,一老一新,趁着她与张三郎的交情搭上了线,两家都高兴。
她和张三郎的情谊,不拘束于门第、阶层和家族。
既做了朋友,又可互惠互利,那也挺好的。
就像她和岳七娘,既是朋友,又是漕运生意上的伙伴,她靠着岳七娘从福建运过来的好货,撺下了好几道好菜。
据说岳七娘凭着这桩漕运生意,在素来善于打理庶务的蒋家更有几分得脸。
含钏笑着给张三郎斟了山楂茶,“那行。赶明儿我和我家老太太就递了帖子来叨扰您府上。”
张三郎埋头吃,点头颔首,突然想起什么来,“也别赶明儿了,后几日我们家要办个春宴,现今还没下帖子,我娘是个爱热闹的,许是北京城里泰半的人家都要去,正好你们借机去认识认识。我回去就让母亲下帖子,你们只管来便是。”
含钏想了想,点点头,“那行,那我回去问问我们家老太太的意见——毕竟这几日哥哥不在京里,也不知四处走动方不方便。”
张三郎爽快一笑,“我自下我的帖子,你只管看自己方便罢。”
隔壁食客结账要走,含钏送了送,回来见张三郎吃得差不多了,正啃着金乳酥,人还没坐下,就见张三郎埋下身子,轻声问她,“曹家人待你可好?”
含钏笑着点头,“祖母慈爱,哥哥和煦,人口简单,家风清明。”
嗯如果忽略不计,曹家喜欢剁人手、砍人腿的习性,还有稍不注意便流露出来的匪气实在算是一个很有家风的宗族了
张三郎听此言,方舒了口长气,身形向后一靠,单手抿了抿油光锃亮的头发,“那就好。漕帮可不是好惹的,帮会出身,刀刃上舔血讨生活的,你那哥哥,叫啥来着?曹”
“曹醒——”含钏接上,“如今在京畿漕运司任四品同知。”
张三郎点点头,“我父亲说,曹同知刚进京不到半年,便被内定为接替老漕运使司的人选了,三品大员指日可待。既是你哥哥,你好好抱住人大腿,凡事听话点。”
头向下一低,手掩嘴,给含钏说悄悄话,“正好,趁这次春宴,看一看北京城的郎君,有几个还不错的货色——”
含钏支棱起耳朵听。
“定国公府的小公子,人品相貌挺好,样子吧,追我差了点儿,可也算是北京城有点名气的美男子。”
“曲贵妃哥哥家的长公子,今年刚十六,正好跟着曲大人回京读书,如今在国子监念书,脾气还不错,就是得好好想想,若是曹家和曲家联了姻,曲贵妃能笑死。”
“还有还有,我媳妇儿的哥哥,尚探花,去年才中的探花,你见过!那可真是一表人才!看上去就让人流口水!只可惜,跟着隔壁老四去江南了”
张三郎越说越兴奋,手舞足蹈,大有不把含钏今天晚上嫁出去就不罢休的架势。
张三郎撞了撞含钏的胳膊肘,挤眉弄眼,“怎么着?尚探花成吗?等他一回来,要不要我给你们牵个线?你来做我嫂嫂?”
这怕是不太成。
主要是怕你被隔壁阎王恁死。
并且,也不太想被你叫做嫂嫂
含钏想了想,油头粉面张三郎挤眉弄眼叫嫂嫂的画面,不由自主地抖了抖。
远在马背上的徐慨也跟着抖了抖,夜风萧瑟。
年轻的秦王爷摸了摸脑袋,总觉得头上有点东西
“要不,我在‘时鲜’给您单辟一处角吧?”含钏眨了眨眼睛,“以秀才的功名做冰人的,您铁定是大魏朝第一人。”
拱了拱手,“提前恭贺您生意兴隆,友谊长存。”
张三郎“啧”了一声,笑起来,“您别不经心!往前您没认亲,是预备给您介绍两位读书厉害的少年郎,可看您身边有位神通广大的冯夫人,这才歇了心思。如今您认了亲,年岁又渐大,得瞪大眼睛好好找找了!”
张三郎得意洋洋抬了下颌,“甭等我家小张三都出世了,您还是孤家寡人一个,那您给出来的份子礼金,我可是不还的。”
年岁渐长的含钏抹了把额上的汗。
是不是成了亲、或是快要成亲的人,都热衷于给人介绍对象?
以前咋没感觉张三郎这么这么八婆?
含钏想了想。
不不不。
他一直这么八婆,只是以往被他凶猛的吃相所掩盖。
如今吃饱喝足,就显出妖怪原形了
老友谈天说地,从科考掉头发,说到生孩儿要趁早,一直聊到打更的来回两趟,这才起了各回各家的心思。
含钏陪着张三郎喝了两盏酒,醉晕晕回府去。
刚进内院,便看到一个身影猫着腰从余氏和曹含宝的西厢出来。
含钏一愣,眯眼看了半天,没看出是谁,再一眨眼,便没了影子。
含钏眯着眼看,“那边有人?”
小双儿顺着目光看过去,狐疑道,“没人呀”
含钏心里便将这事儿存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