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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政走到营帐门口,还是忍不住折返了回来,眯眼盯着陈慎之道:“不许再打锅。”
陈慎之笑道:“陛下多虑了,一口锅暂时已然够用,慎之也并非贪得无厌之人。”
暂时?
嬴政心想,好一个陈慎之,还想给自己打个全套不成?
等嬴政前脚一走,后脚陈慎之立刻回到了案几边上,也不用筷箸了,用手捏着锅贴,沾上醋,快速的解决剩下的六只。
一口半只,陈慎之食的是大快朵颐,不亦乐乎,在陈慎之拥有五感之前,这天下有趣儿的事,怕只是看书,如今陈慎之偶尔拥有五感,这天下最有趣的是,莫过于一面看书,一面吃东西了。
陈慎之一不留神,再低头一看,承槃中只剩下最后一只锅贴,嬴政走之前,让自己给他留一些,如今只剩下一只,到底是留还是不留?
留下最后一只,总觉得孤零零,也不够塞牙缝的,还没尝出个滋味儿来,徒增烦恼,不如慎之把这最后一个食了,明日再给陛下做一份锅贴便是了。
陈慎之的手伸过去,刚要抓起最后一只锅贴,天人交战,摇了摇头,不可,方才已然答应了嬴政,给他留下一些,一些是没了,一个还是有的,若是最后一个也被自己食了,岂不是言而无信?
一只锅贴的言而无信不算甚么,但是怕就怕嬴政乃是一国之君,一国之君都是多疑的,发散思维也不错,若是一只锅贴发散到了其他言而无信的方面,自己的处境岂不是危矣?
陈慎之克制着“磅礴激情”的食欲,嗓子滚动了好几下,终于把目光从锅贴上扒下来,道:“睡觉罢。”
天明的第一缕阳光照耀在嬴政的眼皮之上。
嬴政向来浅眠,立刻睁开了眼目,映入眼帘的是国君规格的营帐,很好,没有意外,对换回来了。
“嘶……”嬴政一动,但觉腰疼的厉害,伸手在自己个儿腰下面摸了摸,原是头枕!
这么高的头枕,这般硬的头枕,陈慎之不好好儿的高枕无忧,竟然横躺在头枕上,险些把朕的腰给硌断了。
嬴政翻身起来,何止是头枕,被子也踹下榻去了,真真儿不知陈慎之到底是怎么燕歇的。
他顺着狼藉的营帐看过去,便看到了不远处案几上的承槃,承槃空荡荡一片,独留下一只锅贴,孤零零的“独树一帜”。
“陛下。”赵高听到营帐中的动静,弯腰走进来,道:“陛下可是要起身了?小臣伏侍陛下更衣。”
嬴政没说话,微微颔首,目光还是停留在那只锅贴之上,心中想着,陈慎之那小子当真给朕留了锅贴,朕还以为他一只锅贴也留不下来,想必昨儿个晚上这只锅贴摆在这里,几欲勾了陈慎之的魂儿罢。
赵高捧来衣袍,便见到陛下对着一只锅贴微笑,且笑得十足高深莫测,不由细细思忖,看来陛下当真很喜爱这锅贴的口味儿了,也不知是甚么神仙滋味儿。
今日便可抵达梁父山,行降禅之礼。
日前封天之礼腥风血雨,如今降禅之礼倒是平平静静,顺理成章的完成,没有任何意外。
今日嬴政心情不错,降禅成功,代表封禅大典结束,皇权天授,嬴政终于成为了那个受命于天的皇帝,且整个封禅过程,礼义是嬴政自定的,没有选择儒学礼义,也没有按照法学礼义,如此一来,不偏向儒学,也不偏向法学,朝廷中想用此事打算盘的人,皆是落空,谁也没有讨到好处。
嬴政回到了降禅大营,堪堪回到营帐休息,便听到隐约的嘈杂之声,道:“赵高,去看看,是甚么声音。”
“是,陛下。”赵高连忙答应,趋步小跑出去看看情况,很快便回来了。
“回陛下,”赵高道:“是……魏国余孽魏豹,正在破口大骂呢,声音响得很,从牢营传来的。”
“哦?”嬴政挑眉道:“魏豹破口大骂,骂的谁?”
赵高道:“回陛下,骂的是他的弟亲魏詹。”
嬴政越听越是有趣儿,魏豹与魏詹是兄弟,都是魏国的公子,按理来说,他们应当是兄弟和睦,兄友弟恭才是,就算是公家没有兄弟手足,那表面也应当和睦才是,这般破口大骂,若不是有甚么由头,那可说不过去。
嬴政笑起来,道:“让朕来猜猜,是不是新任的膳夫上士做的好事儿?”
“陛下英明!”赵高立刻溜须拍马道:“小臣听说,正是新任的膳夫上士去了一趟牢营,魏詹便如此了!”
且说,陈慎之昨日里送了一份锅贴去牢营,当着魏詹的面儿,说是自己亲手给詹儿做的,当然了,魏詹并没有食用一口,没给陈慎之任何一个好脸子。
这第二天,陈慎之又去了。
公子婴信守诺言,并未对魏豹魏詹二人用刑,见到陈慎之走进来,拱了拱手。
魏豹见到陈慎之,破口大骂:“狗贼?!你又来作何!惺惺作态,有本事一刀杀了我!”
陈慎之悠闲自得的走进去,在牢营中踱了两步,仿佛在观察甚么,突然没头没尾的开口道:“给你的时间够多了,怎么的魏豹还未归降?”
他这么一开口,魏豹吃了一惊,还以为陈慎之在质问公子婴,毕竟除了公子婴,这牢营中还有谁与陈慎之是一伙儿的?
魏豹顺着陈慎之的目光看过去,心窍咯噔一声,犹如地震,犹如火山爆发,陈慎之看向之人,竟不是公子婴,而是……
——詹儿!
陈慎之双目笃定的盯着詹儿,似乎唯恐魏豹没听清楚,再次发问:“詹儿,你太令我失望了,给你这么多日时间,你怎的还没想出法子,劝说魏豹归顺?”
“你!?”魏豹先是吃惊,随即震怒,脑海中脑补了许许多多,怪不得!怪不得陈慎之亲自做了吃食送给魏詹,陈慎之昔日里好歹是个公子啊,齐国的公子和他们是平起平坐的干系,值得亲自理膳送过来么?
“原是如此!!”魏豹恍然大悟,冲着魏詹怒吼:“魏詹!你这个背信弃义,不仁不义的小人!我就说行刺封禅的计划百密无遗漏,为何会失败!原是你!你这个细作!!你这魏梁的叛徒!!!”
魏豹一声喊得比一声高,此时的魏詹难得一愣,搞不明白这是甚么状况,但他很快便醒悟过来,是了,陈慎之是想栽赃自己,分裂自己与兄长的干系!
魏詹立刻对魏豹道:“二兄!不要听他胡言,詹儿为魏梁之心,不死不休!詹儿这一辈子,都是为了魏梁,绝无二心!”
“好了詹儿,”陈慎之不等他说完,打断了詹儿的话头,道:“你虽没能在规定的时日之内,劝说魏豹投降,不过……陛下仁慈,只要你能归顺,好歹算是魏国公族有人归顺,便不要在魏豹这个不识好歹之人身上多费口舌了。”
“果然是你!果然是你!!”魏豹不听魏詹的话,反而对陈慎之这一两句轻飘飘的话深信不疑,继续怒吼:“魏詹!!你这竖子!我要杀了你——扒你的皮!抽你的筋!!用你的血肉祭奠我魏梁的老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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